跟公司的合同即将到期，李梦决定不再续签，并在人力询问时直接告知。
从学校毕业后李梦便来到这家公司，这是她的第一份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份工作，而且一做就是三年，想想也是惊讶。这期间她也不是没想过跳槽，但可能之前太懒怕麻烦，或是对人生没有明确目标，激不出足够勇气去折腾，总之是默认自己躺平了。
但人总是会成长的，虽然慢一点，她终究还是弄明白了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人生。所以倔强也好，逞能也罢，她从来不缺一刀两断、从头再来的勇气。
聘用合同到期的那刻，就是人生另一个阶段的开始，对此她无比确定。
人力资源的助理小姑娘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回绝续约也是一惊，从她的表情便可料想此消息一出其他人会怎么在背后八卦她，但李梦已经不在意。这话一出口便一锤定音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面对确定无疑的告别，办公室一众人等对她的态度随即也和善起来。李梦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心软之人，这次也不会再被表象所欺骗，因为深知只有在不涉及利益纷争时，众人才可能和谐友善。所以也不多想，只求跟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即可。
除了心软，李梦骨子里还是个极其负责的人。所以即使在将要离开的时刻对待工作也没有丝毫应付，决心将一切收尾地漂亮，自然也是她的骨气所在。
此刻她正仔细将需要交接的工作逐个列出交接文档，并标明需要注意的细节。办公室的工作本就琐碎零散，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时候只可意会很难言传，但她还是尽可能标注出来，以便后续接手的人能更快上手。像她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人可真不多见了，但她也并不觉辛苦，因为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即可。其实她也有私心，私想最好这一断就是永别，可别再拿工作的问题来烦她，所以交接文档自然越详细越好。
罗列齐全后，又通读一遍检查是否有疏漏的地方，李梦终于关掉文档，松了口气。离开的准备已经差不多。
离开后呢？她会去施弦的公司吗？孟里问她，那时她还不确定。
她习惯事情一件一件来，一股脑地堆过来会让她很混乱，也心烦。但这不正是底层打工人的常态吗？
如果不是合同到期这个时间节点近在眼前，李梦可能自己也不确定是否会这么快做出决断。所以与之前的人生无异，这一次她仍是被命运裹挟着前进，然而不同于之前的随波逐流和随遇而安，她选择了主动面对，虽然不知道终点会是哪里。
奇怪的是这次对于她这个计划狂，哪里是终点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她想开了，放下了，或者说因为更确定了要走的方向，就不再过多关注是否会抵达，而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的每一步。因为更确定了要去的地方，那么她的计划中途怎么可能失控呢？这种确定的自信让她松弛。
完美翻译公司，搜索引擎罗列的第一条就是官网，李梦点进去。
主页背景黑金色，低调奢华。原来该公司是完美集团旗下的新晋分支业务，实力不容小觑。完美集团以引领时代发展的人工智能、生物医疗、机械制造等高科技业务为主，作为其分公司发展想必也不可限量。
完美？听着有点像游戏公司，怎么起这么个名字？翻译业务应该是为主业服务，李梦猜想。如果真是那样，和其他翻译公司的岗位相差无几，但跟她设想的字幕翻译就相距甚远了。
李梦不禁有些失落，还是点开总部地图放大，位置显示帝都最繁华的中心商业区。看来要前去一探究竟了，开开眼界也好。
颁奖仪式上主持人只提了一嘴公司会为获奖者提供就职机会，但具体如何实施并未详细告知，也没个凭证，不会要拿着奖盘和奖状才行吧？此刻李梦站在金碧辉煌高耸入云造型魔幻的办公楼前，踟蹰不前。
猜想施弦应该公务繁忙，不想用自己求职的小事打扰，况且两人并不熟。李梦遂决定自己先来看看情况，但连门都还没进就有些被吓退了。
幸好有孟里严格的面试培训和精心包装，虽然此刻她内心极度慌乱，但在外人看来依旧气场强大，不露丝毫破绽，跟周围往来的职业精英也无甚区别。
李梦远远看着建筑围墙玻璃上自己窈窕的身影，暗暗在心里打气，她不允许自己还没上战场就私自潜逃，死就死了，好歹也要进去闯闯。做了此番心理建设后，她终于迈步朝大门走去。
身穿制服的迎宾青年礼貌地为她开门，李梦侧身入内，点头轻声致谢。
大厅空旷，温度似乎比室外还要低上几度，她虽然穿得不算少，但也条件反射出了层鸡皮疙瘩。这里很安静，莫名有种肃穆专业的氛围，令人不敢轻易高声语。四周装饰仍以黑金色为主，金属线条科技感十足，令人似能触到未来，但暖色光泽又将人拉回冷暖碰撞的矛盾之中。设计者应该就是要达到这种混乱的和谐吧，果然独特又别致。
前台接待人员十分靓丽，长发束马尾扎起，一丝不乱。画着淡妆，笑容温暖，言辞专业，亲近又不容侵犯，与此处环境如出一辙。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我叫李梦，是翻译比赛的获奖者，公司说会提供就职机会。”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还要预约啊？李梦心下咯噔。
“请您先在那边坐一下。”接待人员指着不远处的沙发，“十分钟后叫您。”
“好。”李梦点头，半信半疑朝沙发走去。
接待人员随即拿起电话不知跟谁联络。
李梦点开手机屏，14:23，她倒要看看十分钟后那人会不会守时。
此刻大厅没什么人，李梦放心观察四周。她坐得笔直，维持基本形象，眼神却不留痕迹地来回巡视。
虽然她自知见识不多，言行举止中也不免透着乡巴佬进城般的拘束和窘迫，当然也时常闹笑话。但孤身在陌生环境并不会令她太慌张，反而会激发她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探险欲，隐隐觉得兴奋又刺激。
这儿的一切看起来唬人，谁知道是不是空架子？还好没什么能逃过她的法眼，李梦暗想要将虚张声势看穿。不知道会不会有面试环节，会不会被刁难，还是会直接办理入职手续？应该没那么简单……
胡思乱想间，一只手温柔覆上她肩膀，李梦转头看到接待人员的笑脸。
“小姐，请您坐电梯上39楼，有人在那边接您。”接待人员温柔告知。
“好，谢谢。”李梦点头起身，顺便撇了眼手机，14:33，还真是一分不差。
电梯间的设置也很宏大，圆形穹顶下方一圈围立着许多门，李梦数去一共十二道，酷似立体的表盘，不知是否受制于建筑自身构造。如果它们都向圆心汇聚不就到同一个地方了？那还需要这么多门，还是为了分流？可这儿也不像会有很多人的样子。
李梦边思绪泛滥边仔细寻找直达39层的电梯，生怕迷路或闹笑话。可看了一圈门上非但没有指示标，连普通的上下行按钮也没有，四周更是无人询问。李梦四处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说哪部电梯都能到？她大着胆子站到正对着自己的电梯门前，不知是否触发了什么机关，电梯门丝滑地向两侧打开，请君入瓮的样子。原来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模样了啊，她边感叹边快步入内。也对，家里不就有个更炸裂的吗？也该见怪不怪了。
与电梯间的奇特构造相比，电梯内部倒显得平平无奇。
电梯门阖上那一刻，李梦习惯性去按楼层按钮，却发现门框上光滑一片。不是吧！这设计师是对按钮有什么执念吗？
“请问您要去几层？”耳边突然响起低沉的男声，李梦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环视四周，没看出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
“请问您要去几层？”那声音耐心重复。李梦无法分辨自己是被监视了，还是智能电梯的机械回复。
“39层。”她大声答道，生怕对方听辨不清。
电梯应声而动，李梦隐约察觉由脚下升起的压迫感，从而确定电梯正在上行。这种感觉很奇怪，跟简陋电梯的重压不同，和煦的同时却让她几乎能肯定上升速度的极其迅速，此外还无法抑制地生出种身在混沌之中的眩晕感。
电梯内壁不知用的什么材料，自己的形象被像镜子般呈现地清晰可辨。原意应该是方便乘客整理仪表，但此刻李梦却觉得像是被四个分身围在中间，实在诡异。
她忍不住伸出根手指去触摸电梯内壁，想知道会不会是双面玻璃被人窥探。然而与看起来的光滑坚硬不同，那触感竟有一丝迷惑人的柔软，被按压凹陷，同时隐在其后的绿光一闪而过，仿佛某种电子屏。
李梦移开手指，内壁上留下枚清晰的指纹，她正欲伸手去擦毁尸灭迹，那指纹竟如蒸汽般浮现，随即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她低头凑近查看，难道自己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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