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仙界

昆仑主殿

寝宫

阔别十八年——师卿再次踏入这里。

后山经年累月的寒冷和水汽混在她的衣袂眉梢,带着深林寒泉的沁凉,愤怒被压抑在眼底,她眼中犹如困囚她十八年的寒潭一般冰冷。

除了十八年水牢之刑所受的伤,她身上还纠缠着一股惩戒式的神威,神宏大的威压使她气血翻涌,五脏错位,每一步都如走在刀尖上。

但她不能停下。

“师姐!”寝宫深处,被层层圈住的宛如金丝雀一般的少女见到她,嗦得站起来,眼神明亮,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惊喜。眷恋的目光贪婪得徘徊在师卿身上。

“师妹……”师卿带着寒气的吐气宛如一声沉默的叹息,只是几字间,压抑的血气便翻涌而上,微微抽搐着想要喷涌而出。她最先找的人,是神,神驳回了她的请求。她才带着挥刀向更弱者的无奈来找产出问题的人。

“挖人道骨补全自身,本逆天而行,必会遭受天谴,你可愿放弃这根道骨。”

她的师妹资质平庸,修至化神已是无数天才地宝堆砌的成果,再上一步,需要残忍的从娘胎里开始划分的天赋。

她没想到,神为师妹苦觅晋升之途无果,竟想出挖人道骨,改换资质的法子。更没想到,被选中的道骨长在她的挚友身上。

一根绝无仅有,适配所有人的道骨。

师妹歪着脑袋,宛若孩童般天真,“师姐,我们的师父可是世间唯一神,大道三千,人遁齐一,他可是战胜天道的存在.师父一定会帮我解决天谴的。我得到这根道骨后,便可与师姐并肩而行,共享长生。”

“你怎样才肯放弃这根道骨。”师卿停顿了一下,“你若需要道骨,挖我这根如何。”

她与师妹素来积怨甚深,十八年水牢之刑便是因她打碎了师妹喜爱的琉璃盏。师妹向神哭诉,神罚她水牢之刑,她的师妹长大后似是极不喜她,连带着讨厌她身边的人。

师卿曾听过弟子碎嘴,说师妹资质平庸甚至不如扫撒弟子,却狗屎运得了神的青睐,半点不如神收的上一任弟子。都是一些我上我也行的酸话。想来是这些流言蜚语侵害了她们的关系。

若是因为厌恶她,才想挖她好友道骨,倒不如她主动奉上。

但,师卿的话却激怒了云宿。

“师姐,便这么在乎这位朋友?呵”她轻嗤一声,满是嘲讽,“我要师姐的道骨何用,师姐在寒潭泡了十八年,骨头早被寒气入侵了吧。”

房内镶金嵌玉,无边云海霞光,宛如仙宫。

“师姐是在求我吗?”

“是独独不能挖她道骨,还是我不可挖人道骨。”

“这两者有什么分别。”师卿轻声道。

“不能挖她道骨,说明师姐是在意她,不能挖人道骨,说明师姐在乎我,担心我。”云宿轻笑着。

师卿注视着云宿,这样模糊不清的态度,似乎在意极了她的看法,“自然是两者皆有。但修真界弱肉强食,你若看上别人的道骨,有师父护持你,我绝不脍炙。唯有这根道骨乃我挚友所有,希望你放她一马。”

“师姐,是在求我吗?”

云宿面色一冷,勾起嘴角,“师姐,求人要有一个求人的姿态吧。不应该跪着求吗?”

师卿闭了闭眼,她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更没有膝下有黄金的陈规,若只是弯弯膝盖便能换的朋友平安,有何无可。只是她明显感觉到云宿在戏耍她。

师卿目光怔怔,逼近一步,“若是我跪了,你便要放她一条生路。”

“好啊。”

干脆利落的毫无诚信。

云宿笑着答道。

师卿撩开衣摆,双膝瞬间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云宿倒也没说错,寒潭十八年寒气确实深入骨髓她骨髓,师卿自嘲得想。

她脊背挺拔得跪在那里,轻松写意得彷佛坐在茶室里品茗,云宿一步一步上前,娇俏的身影笼罩了师卿,发现师卿半身被自己的影子所覆盖,奇异的欣喜悄然爬上她心头,十八年未曾得见思念,即将换骨摆脱平庸资质得欣喜,都汇做此刻对那位挚友深沉的嫉妒懊恼。

“师姐,你是天生地养,我也无父无母,你我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却为了一个所谓的朋友来指责我。”

“他们都说师姐是天生道体,天资绝伦,必能得道飞升。而我,不过是仗着师父宠爱,天资平庸,千年后不过黄土一抔。若没有神的眷顾,我不过是下界普普通通的凡人,不能入修真界,不能拜入昆仑,更不能修成化神。”

师卿看着她自怨自艾。

“师姐天资过人不过长我十八便修至大乘,化神短短千年寿命,在师姐亘古的生命中,一千年不过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朝夕蜉蝣。我换身资质,才能追赶上师姐,才可与师姐共攀大道,共谋长生。这不好吗?比起他人朋友,我才是这世界上最亲近师姐的人。”

“你我二人共求长生,与师尊一起永享太平。”

师卿闻言只道,“你绝不会放弃这跟根道骨。”

“绝不。”云宿回以坚定的眼神,她想要追上师姐,自然要最好的,燕荨的道骨不仅天赋绝伦,而且适配性极强,错过这根,不知下一根要等多少年。而且她如此深沉的嫉妒着每一个被师姐亲近的人,她要借此除掉燕荨。

唉。

她着实不愿走到这一步,一直收敛的大乘期威压被释放出来,压得师妹瞬间跪伏在地,她惊慌的看着师卿,明明师卿跪着,她却感觉跪在那里的是一座不可望其顶背的高山。

换骨之术对被实施人要求极高,需要道体在最完整的巅峰状态,才可以承受这场手术。

师卿拔剑而立,云宿惊恐的往后挪,她以为她要杀她。

“师姐,你伤了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像一个缺乏管教的孩子,面对危险的第一反映永远是叫家长。如此的孱弱可欺,虚张声势。

师卿嗤笑,她不被放过的还少吗,不友爱师妹该罚,未在护住师妹,该罚,打碎了师妹的琉璃盏,该罚。面前的少女如此骄纵又任性,肆无忌惮的伤害她,又总在事后跑来讨巧卖乖。若即若离,她分不清也不再想分清师妹对她是喜爱还是厌恶。师卿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对弱者的怜悯。

神的宠爱是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神翻脸无情的模样,她也再清楚不过。

“师姐,我错了……”认识到家长不在身边,被宠坏的孩子向恶势力低头。

晚了。

殿内软纱三千丈,无穷无尽的阵法层层叠叠包裹着隐藏在深处的人,彷佛那人是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师尊。

师卿跌在温暖的地面上,这里处处柔暖舒适,将全天下最大的享受都尽献于此。

神冰冷的至高的神识犹如深海潜伏的巨兽淡漠又狰狞的横扫过她。

“师卿,你可知错……”凡人的创口对神不过转手就能修复,神微微顿了顿,云宿身上赫然是神器造成的绵久而持续的创痕,狭长的剑伤,熟悉的剑气游离在伤口处,阻止伤口的愈合。师卿使用的神器还是当时受宠时,神找尽天下奇珍,炼造九十九天,送给他的首席大弟子——师卿的成人礼。

但此时面对熟悉又陌生的剑,神却没有一丝手软,无用之人,无情之人,不相似之人,却伤害了他最完美的造物,神调用灵气强行唤走她的剑,“人得认主,剑也该认主,既然这把剑主仆不分,那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神器被强行粉碎,师卿的大乘境界隐隐动荡,这把剑从金丹跟至大乘,早已与她合二为一,互为一体。

神睨了她一眼,一掌而下,彻底粉碎了忽明忽灭的灵台。

“师姐!”看到师卿吐血,鬓边生出一缕白发,云宿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师父我害怕,别这样对师姐……”

云宿抓着神的衣角,柔弱无骨的攀附上去,他们如此亲密,是师徒,是道侣。

“既然阿宿求情,此次就免了你的惩罚,但你必须认知到自己的错误。”神如此说道,“燕荨的道骨由你挖。”

求情的云宿不再说话,这个惩罚说到了她的心坎,师姐为她亲手挖挚友道骨,这个设想令她隐隐沸腾。既然师父当了这个恶人,她只管看戏就好,云宿依恋的靠在神的怀里,扭头柔弱无辜的看向师卿,我想帮你,但不敢触怒师父。

“师尊。”师卿攥紧手心,“燕荨是我挚友,若师妹需要道骨改换资质,我愿意献上自己这根。”

一再的忤逆终于令神从温柔乡中稍稍分拨了一些注意给她,微蹙的眉头似乎在责怪她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此事你已提过了,你的道骨不适合阿宿。”神淡漠的目光从她的颈骨脊背延申向尾椎,那里隐藏的并非道骨,而是一根完整的灵路构建术法。

云宿闻言一怔,师卿居然为了燕荨去找师尊。

良久,师卿仍未退去。

“还有何事?”神不耐的问。

“十八年前,我曾向师尊请求下山历练,十八年后,想法未变,还请师尊允我入世历练,沉沦红尘,精进道法。”

真是块无情的石头,师卿接受了亲手挖好友道骨的刑罚未再反驳,也未表露出难过,反倒话锋转回自己身上。神略感无趣的目光回到娇俏天真的小弟子身上,终是松口,“你爱去便去罢,以后你的事都不必来汇报了。”

“是。”

师卿一步步走出昆仑,长久压抑的内伤如南方细密湿冷的空气侵入骨髓。她未再理那劳资挖道骨不道骨,变幻法术,将一片树叶幻做扁舟,躺在其上,没入云海。

伤势很重,可她身上没有携带灵药,也不想回去拿。

便随着一叶扁舟,任意游荡,待扁舟灵力耗尽就停下脚步,随死既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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