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出了件大事!
平日里招摇过市的小侯爷被人曝尸城墙了!
尸身挂在宣武门的正中央,晨起出摊的集市小贩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湿湿哒哒的跑去衙门报官。
衙门官员好吃懒做,长安城的差事油水足,能进来的全是靠山妥妥的,玩忽职守已是常事。
小贩敲了半天门都不见开,哆哆嗦嗦的回家去了。
直到巳时末,衙门才知小侯爷被挂在城墙上晾了一夜,来来往往的人都绕的远远的,生怕尸体上的血滴在衣服上。
萧清水撑着脸坐在宣武门侧的茶馆二楼,等了许久,终于把官家的人等来了。
这衙门来的也忒慢了些,她一早便来此等着,都坐了一个时辰了。
一阵兵荒马乱,锦衣卫来人了,为首那人萧清水认识,是凌嘉善,皇后的亲侄子。
凌嘉善一身锦衣卫的官服,骑着马匆匆赶来,好生威风。
凌嘉善:“侯爷人呢?”
衙门知府颤巍巍说道:“已叫人去救,凌大人稍等。”
凌嘉善厉声呵道:“我能等,侯爷能等吗?!一群废物!”
知府冷汗顺着额角滑下,他不敢擦,只低着头生怕与凌嘉善对上视线。
“大人,侯爷尸体已经叫人安放好了。”
下属来报,凌嘉善斜睨知府一眼,翻身下马。
凌嘉善:“带我过去。”
“是。”
凌嘉善回头,知府肥胖的身子仍然定在原地。
他不耐烦的说道:“等在那干嘛?!要我请你过去?”
知府身子一扭,老实跟上,“不敢不敢。”
死的是小侯爷凌越,凌氏一脉的旁支。
凌氏势力庞杂,嫡系是凌老太爷一支,凌老太爷生了一双儿女,女儿是凌皇后,儿子便是凌嘉善的父亲。
凌越出自凌老太爷的弟弟一家,老太爷的弟弟是妾室所生,后来分了家,得了个侯爷的官位,虽无甚实权,也可保后代吃喝不愁。
公侯伯子男,一个旁系都能分到侯爷的油水,可见凌氏势力之庞大。
萧清水杀的就是凌氏的人。
凌越在长安是出了名的恶徒,前脚刚从青楼出来,后脚就进赌场,谁要是敢赢他的钱,轻则挨一顿打,重则丧命,全看侯爷心情。
赌场不敢得罪,连句重话都说不得,只能暗地里咬牙。
凌越的死摆明了是寻仇,不仅打断了他的腿,还把人挂在城墙上羞辱,这不是寻仇是什么。
这些年被他欺负的赌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想找出寻仇之人,颇有难度。
萧清水吃着点心瞧着底下那群人忙的脚不沾地,心情愉悦得很,待明日一早再送皇后一份大礼。
街面上忽然再次迎来骚动,萧清水一低头,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李淮安见到她,只一眼便收回视线。
尹昭死的那日她也在场,太子殿下李淮安率领骑兵踏破尹家大门,剑眉星目,意气最盛。
听青阳说,尹昭得了种怪病,需得用亲人的血液持续喂养才可缓解症状,尹昭的父母就是被他放尽鲜血而亡的。
尹昭常年与蛊虫为伴,身体早已被挖空的不成样子,能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已是惊人了。
铁骑闯入尹家那日,萧清水躲在假山后,看到李淮安的长剑刺入尹昭胸膛,尹昭也看到了她。
萧清水看到尹昭说:“对不起。”
她不知道尹昭此话何意,尹昭确实对不起她,从出生起便对不起她。
可临死前说对不起作甚?
伤害是真,萧子鸢的死也是真,生前能弥补的时候一个劲的往死里逼,死前知道说好话了。
都是狗屁。
萧清水不管他是临终前突然悔恨,还是存心想叫她给这老不死妥帖送终。
无论是哪一种,萧清水确实给尹昭找了个破地安葬了,至于尹昭是不是诚心悔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都随他一起下地吧。
李淮安把凌越是尸体带回了大理寺,案件交由李淮安与锦衣卫共同审理。
第二天一早,出早市的小贩再次敲响了衙门的大门。
这次大门一下就敲开了。
知府挺着肥不溜秋的大肚子快步走来,胆战心惊的问:“出什么事了?”
小贩腿脚一软,跪倒在地,指着城门方向哆嗦着道:“死人,城门上有死人!”
知府险些站不住,身旁的侍卫架住他,生怕一个松手知府就像泥鳅一样滑到地上。
“你再说一遍...”
“城门、城门上挂了个死人。”
知府眼前一黑,临倒前还贴心的嘱咐:“去锦衣卫找凌大人!”
今天死的是凌老太爷的义子,名叫韩启,于礼部就职,官至礼部侍郎。
皇后贪的那些个银子,少不了他的出力。
要说昨日凌越的死是仇家寻仇,那韩启可是出了名的谨小慎微,绝不多说一句话,多得罪一个人。
平日里足不出户,朝中也不与人起冲突,寻仇是不太可能了。
第三日,衙门的门又响了。
这次开门的是李淮安。
小贩跪在地上,朝城门方向一指:“有死人。”
历经两次历练,小贩已经能冷静的说出有死人的事实了。
李淮安等在门口,不过片刻,阿四捂着受伤的手臂跪到李淮安身前:“属下失职,叫那贼人跑了。”
阿四是东宫培养的侍卫里最出色的,那贼人竟能伤了阿四逃脱,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死的是谁?”
“皇后一手提携的户部员外郎,蒋申。”
“那人是何路数?”
阿四如实答道:“那人功夫了得,使剑,剑招极快,当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
李淮安:“江湖中有名的快剑当数尹昭,可此人已死,还能有谁...”
忽地,他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新一代天下第一剑,萧清水。
“阿四。”
“属下在。”
“叫人盯紧城门各处,明日那人还会有所行动,另外,派人去找齐渊,就说太子找他叙叙旧。”
“是。”
一连死了三个人,宣武门都快成说书人嘴里的鬼门关了。
坊间百姓嘴上不敢妄议,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死的仨人各个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浑,凌越蒋申不必说,混账事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就这韩启,百姓不知他所犯何罪。
大侠杀的都是奸佞之人,既是杀了韩启,定是有他们不知道的罪过。
人人都喊杀的妙。
皇后大怒,玉器瓷器碎了一地。
“这哪是杀人!这分明是打我的脸!”
凤鸾殿奴仆跪了一地,深埋着头,生怕一个不留神被当成靶子打个稀碎。
“一天杀一个,一连杀三天,他当长安是什么地!本宫还从未被人这么骑在头上撒野!”
崔嬷嬷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半晌,她听皇后歇了动静,缩着脖子站起身,“娘娘,莫要气急伤了身子,殿下已为此事花了大功夫,相必出不了三日,定将那贼人绑了给娘娘出气。”
凌皇后听她说起儿子,脸上的怒气散了几分,“淮安想来不用我操心,此事交予他我是放心的。”
崔嬷嬷陪笑:“太子文韬武略哪项都是顶顶好,那些个粗人哪斗得过太子殿下。”
皇后口中的乖乖儿子正被贼人绑了扔到软榻上。
李淮安眼上的白绸被解开,光线闯进眼底,他不适的眨眨眼。
萧清水悠闲的坐在桌边,等着他醒。
李淮安定定的看向她,不知何处得罪了她。
萧清水跳下桌子,俯身靠近他,近得连睫毛都能数的清。
李淮安不自在的朝后缩了缩,他总觉这女人不是好人。
“你不好奇我为何绑你?”
李淮安从善如流:“你为何绑我?”
“因为你得罪了我。”
“恕在下直言,我从未见过姑娘,又何谈得罪。”
萧清水手指抵住他的唇,和善道:“没关系,忘了也没关系,我再给你次机会,咱俩重新认识一下。”
说罢,她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两步,介绍道:“在下萧清水,你的仇人。”
李淮安怔愣一瞬,随即明白过来,“是你!你为何要杀凌越三人?”
“你猜猜我为何要抓你。”萧清水不管他问的什么,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淮安。
“你杀他们是为了寻仇?”
“我抓你是为了报仇,咱俩之间的账虽然数不清,也分不清楚,但是从此刻起,你抓我回东宫的事咱扯平了。”
俩人各说各的,谁也不理会对方在说什么。
李淮安话音稍迟:“什么绑你回东宫?”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何时带女人回东宫了,宫里只有江娥一人,从未有过其他女人。
眼前这人的话有几分真假?
萧清水重新坐回桌边,悠闲地晃着腿:“半年前,你非要与我成亲,抓我回东宫,你母亲看不惯我,还把我关进了诏狱,最后还是你救我出来的呢。”
李淮安眉头紧皱,深觉此人在胡言乱语,可他脑海深处有道声音在提醒他,此人说的皆是事实。
“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清水思考片刻,问道:“你记得自己身中九转还魂之事吗?”
“记得。”
“那你可能记得清楚,是谁同你解毒?”
李淮安刚想说当然知道,可细细想来,他竟说不出陪他解毒之人究竟是谁,甚至连那人的名字都说不出。
萧清水笑眯眯道:“记不得了吧,因为那人是我,我陪你去不归山找到白天师,白天师替你解了毒。”
李淮安固执的摇头:“不可能,我本是记得清的,怎会如此...”
“别纠结了,是我给你下了毒,叫你忘了有关我的所有事情,你先前的记忆模糊些也正常。”
李淮安凝视萧清水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很可惜,萧清水没有说谎。
“你为何要给我下毒?”
萧清水撇嘴:“因为我不想待在皇宫,而且,我讨厌皇后,怕自己忍不住把她杀了,所以就给你下毒跑出来了。”
李淮安有些恼:“你休得胡言,母后于我于太子妃都是极好的,你凭什么编排她。”
心脏针扎似地疼了一下,尽管预先料到李淮安冷漠的态度,想象和现实总归是两码事,事先演练一百遍都不及现实经历那一下。
从李淮安口中听到太子妃的名字,心底还是会泛酸。
出宫是萧清水的选择,给李淮安下忘忧草也是萧清水的选择,她不后悔。
下毒之前江娥来找过她,江娥问她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萧清水当时和她说的是:不知道,但我必须出宫。
江娥还想劝她,萧清水笑着同她说:“江姐姐,你不要给我出主意,这本就是件痛苦的事,无论做哪个选择都不尽人意,我不想把今后的痛苦怨在你身上,你让我自己做决定吧。”
贫瘠的土地上无论种什么花都活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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