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昏黄的灯光落在这狭窄的方寸之地，炽热的光线仿佛要把氧气烤干，贺闻沁感到胸口发闷，看到颜枿泛红的眼睑，又觉得心里发紧，他想把颜枿抱在怀里安慰他，但理智拉拽住了这股冲动。
贺闻沁无措地站在那儿，不断重复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自己那种情况下还逞强，反倒自己伤害了你。”
颜枿喃喃道：“你不用道歉，如果像你说的，那你也是受害者。”
贺闻沁听到颜枿对自己的宽恕，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明明是被牵连的无辜者，却还为他澄清。
颜枿相信贺闻沁说的，他相信贺闻沁当时是理智被迫消失的状况，因为喝醉酒的他自己也是，那是场对双方来说都猝不及防但不存在被胁迫性质的意外。
“我只是有些委屈，没有在责怪你。”颜枿本来还可以怪对方欺负醉鬼神志不清，可现在知道事情原委后，他就没有责怪的立场了，因为他和贺闻沁现在是平等的，都是在非清醒状况下发生了你情我愿的事情。
“你可以怪我，甚至要求我赔偿。”
颜枿瞪大双眼看着贺闻沁，瞠目结舌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什么人啊！”
“我就是觉得应该给你些补偿。”
颜枿羞愤道：“咱们俩是shui……那个了，可你给我钱不就成那什么了嘛，你怎么这样。”
贺闻沁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连否认：“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你不要想那么多。”贺闻沁焦虑的摩挲食指，解释说：“我只是怕你觉得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就是单纯的想弥补过错。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
说这么多颜枿的脸已经红到不行了，像顶着两个红番茄。
颜枿用手背捂着脸，被羞耻逼出来的短暂社交状态因为羞臊已经到了临界点，语气快速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好，好了，你不要再想了，我也不在意了，今天说开了，这件事咱们就翻过去，行吧。”
贺闻沁之前的游刃有余在真的面对颜枿时全然崩盘，扮演情场老手的剧本早已抛在脑后，二十多岁的母胎单身此时就像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在颜枿想走时，莽撞地拉住颜枿，没点过渡地问颜枿的联系方式。
颜枿虽不理解，但也没精力想，说回去加，手机在座位上没拿。贺闻沁便呆头呆脑地跟着颜枿往回走，走一半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点想上厕所，又折返回了卫生间。
苏蕴像老母鸡盯鸡崽一样盯着去了格外久才回来的颜枿，炸问了一句：“没什么事？”
颜枿心虚得厉害，塞了满满一嘴菜，然后假装自己张不开嘴，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嗯”作为回答。
苏蕴觉得不对劲，但看到肉快被抢光后，瞬间就忘了要质问颜枿什么了，只顾着在锅里和文昊抢肉。
贺闻沁回来的时候，桌上的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他惊叹道：“卧槽，我就去了几分钟，你们就给我剩俩菜叶子了。看什么看呢，苏蕴，说的就是你。”
“你请吃饭怎么这么事儿的，早知道不带你了，吃个海底捞能把你吃破产咯？”苏蕴把剩下的两片菜叶子也放锅里涮了两下自己吃了，之后几人又点了一些菜。
贺闻沁看着细嚼慢咽的颜枿，再看看狼吞虎咽的苏蕴，不禁感慨人和人的参差。
“一帮饕餮才吃六百多，你们也太省了吧。”贺闻沁拿着账单简直不可置信，“你们还怪贴心的。”
“还不感谢我给你打了折。”
“呵。”
“不识好歹。”苏蕴靠在颜枿身上，吃饱了没什么想怼人的欲/望，只想搂着香香的颜枿。虽然大家身上都一股火锅味，但他还是觉得颜枿好闻一些。
贺闻沁又把几个人送回了学校，下车时把手机点开添加好友的二维码递到颜枿面前，颜枿愣了一下，贺闻沁便收回手机点开扫描的界面，“我扫你也行。”
贺闻沁看着一脸平静，其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轻微发抖。
颜枿反应过来后，连忙拿出手机。
苏蕴几人都下车了，见颜枿半天不下来，苏蕴打开副驾驶的门就看到了贺闻沁扫颜枿二维码的一幕。
他伸手盖住颜枿的手机屏，警觉地看着贺闻沁：“你干嘛呢？”
二维码已经扫描上了，贺闻沁发送了请求后，朝苏蕴晃了晃手机，“你管得着吗？”
“颜颜，别加这人，一看就不老实。”
颜枿有些尴尬地坐着，“苏苏，让我先下车。”
苏蕴让了让，颜枿下车后，苏蕴还扶着车门对贺闻沁说：“你不老实！少打颜枿的主意，渣男！”
贺闻沁无语：“你哪儿看出来我渣了，别随便给人扣道德问题的帽子。”
“长相就是渣男相。”
“算命的都说我是大富大贵的福相好吗？”
“呵。”苏蕴啪地拍上车门，潇洒转身牵着苏蕴离开。
贺闻沁笑骂了句：“臭小子，还挺护犊子。”
看到手机上颜枿已经通过了好友，贺闻沁放下心来，他刚确实担心颜枿听了苏蕴的不加他，手机息屏后，贺闻沁哼着歌开车离去。
——
贺闻沁驾轻就熟地驱车到了沐恩私立医院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看了眼表快到夏可恩下班的时间了，索性先开车到医院门口候着。
快六点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和几个小护士一起出来了。贺闻沁远远地就看到夏可恩不知道和旁边几个小姑娘说了什么，逗得几个姑娘直捂着嘴笑，他自己站在中间还表现得一脸云淡风轻。
贺闻沁暗暗咬牙，真应该让苏蕴过来看看，这才是标准渣男好吗？
夏可恩和几个姑娘道别后往出走，他就住在这附近，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出了医院大门，就看到一辆有点眼熟的车，但想了想应该不可能，贺闻沁会来接自己下班吗？那今天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升起的。
贺闻沁见夏可恩居然径直从他车前面走过去了，丝毫没发觉是他的样子，摁了摁车喇叭，从驾驶座探出头喊住夏可恩：“喂，戴眼镜都拯救不了你的瞎！”
夏可恩回身一看发现还真是贺闻沁，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太阳坠落的方向。
“看什么呢？”
“看看今天太阳是不从东边落下的。”
“有病。”
夏可恩走到车旁，手搭着车顶附身看贺闻沁，语调轻浮地说：“大少爷竟然亲自来接我下班，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你少恶心我，上车去你家，等你半天了。”
夏可恩拉开车门坐进去，瞅了眼贺闻沁的打扮，“怎么了，今天没去上班啊，你公司终于破产啦？”
“你家医院倒闭了，我公司都不会破产的。”
“唔。”夏可恩不置可否，“那怎么有空来找我？”
“听我爸说你前两天偷拿了瓶夏叔珍藏的罗曼尼康帝，我这不也想来分两口么。”
“鼻子够灵的啊。”夏可恩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框，有些郁闷地嗤笑了声：“你运气好，要不是我想约喝酒的人没约出来，还轮不到你呢。”
“哦唷，还有您约不出来的人呢。”
“你少说风凉话，看你这骚包打扮，结果到晚上了居然来找我喝酒，也是出师不利吧？”
贺闻沁没接茬，停车熄火，同语气郁闷地说：“下车。”
自从夏可恩开始在医院上班搬到这个小区后，贺闻沁来过几次这儿，这会儿走在夏可恩前面比夏可恩还像回自己家，熟门熟路地上楼再熟门熟路地按密码开门，夏可恩对此表现得习以为常。
夏可恩在玄关给自己和贺闻沁消了个毒，随后在客厅吧台洗了手，从酒柜拿出红酒倒到醒酒器里醒着，然后回卧室换了身居家服。
贺闻沁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也去洗了个手，随后趿拉着拖鞋坐到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夏可恩出来把贺闻沁乱丢的外套挂到了衣架上，抬头看到贺闻沁穿着拖鞋就坐在地毯上，指着贺闻沁就训道：“和你说多少遍了，把拖鞋脱了才能上地毯！”
贺闻沁脚蹬了两下，把拖鞋蹬飞了出去，夏可恩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把贺闻沁踢飞的拖鞋摆放整齐，压制不住火气地说：“你是故意的吧，我又没惹你，和我撒什么气。”
贺闻沁双手支在身后，后仰着头对夏可恩说：“我好像更年期了，你要不帮我诊治一下。”
“神经病。”
“我要吃糖醋排骨和糖醋鱼。”
“你吃屎去吧！”
酒醒好了，菜也做好了，贺闻沁也正常了。
贺闻沁：“你是不之前在新东方待过啊？”
夏可恩：“什么意思？”
贺闻沁虽然中午吃了顿火锅，但夏可恩做饭的手艺是真没得说，“做饭还怪好吃的。”
夏可恩冷笑一声，“你如果在英国待上几年，你也可以。”
贺闻沁囫囵吃着饭，苏蕴如果在场，绝对要嘲讽他吃饭这熊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吃饱了，贺闻沁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像发呆，其实大脑很活跃。
他来夏可恩家说喝酒只是幌子，他今天好像隐隐约约摸清了一点这几天毫无头绪的事情，但还是不太能理清得明明白白的，这可能将是他二十七年来第一次情窦初开。
感情上的事他搞不清楚，可夏可恩这个情场浪子绝对是很懂的。所以贺闻沁纠结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屈尊请教下夏可恩。
夏可恩：不是，他有病吧。
贺闻沁：你怎么知道我得了相思病。
夏可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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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如梦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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