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柳氏·七

最后,誏寒溪用匕首划开手心,滚烫的血液流入中间,众人开始警惕起来。须臾,一个恍惚之间,面前的景色截然不同。

阴沉的天空,潮湿的空气,骤然一阵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树影重重叠叠。空气中散步着浓厚的瘴气,没有丝毫生气,沉重地让人实在呼吸不过来。

月伊门下弟子都未及仙,妘逢雨是这里面最厉害的人,此番也是紧缩眉头,其余人更是脑袋有些晕眩,有的扶住树干,甚至还有的一副要呕吐的模样。柳氏子弟使用昂贵的符箓,法器,以保自身不受瘴气侵蚀。

其实柳樊瑀现在最多是有一点头痛,不过为了配合一下其他人,他还是紧紧皱眉,抚着额头,作出一副恶心的样子。

誏寒溪跟个无事的人一样,还在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就这在此时,妘逢雨掏出怀内的药瓶,然后开口道:“月伊派掌门曾随祖师云游,遇到不少怨瘴气浓重之处,配有药物,可缓解头晕呕吐。我手上的这瓶药效虽不及掌门炼制,对各位还是有些用的。”

柳樊瑀对这位妘逢雨的认识多了一点,为人大度,还和和气气,说着偷偷瞄了眼誏寒溪,跟我们不一样。

妘逢雨说完便一粒一粒发给各位,柳柒缘道了声谢,柳氏子弟也乖乖服下。柳樊瑀手中也有一粒,他犹豫了一下。

听着跟千师兄给的差不多,可毕竟不是自家人给的,于是柳樊瑀假装服下,篡在手心,打算给誏寒溪看看。

到给誏寒溪的时候,妘逢雨有些犹豫,双手一僵,不知给还是不给。毕竟誏寒溪一位成仙的,妘逢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的住,给了的话,万一有人传他得要一个后辈给的药撑着,不给的话,其余人都有了。就好比你的吃的,给了其他人,就是不给他。誏寒溪倒没想那么多,笑着伸出手来,妘逢雨迅速倒出药丸递给他。

誏寒溪也道了谢,吃到嘴里,嚼了嚼,尝出一丝甜味,更多的苦味……练的还算可以。

柳柒缘心头舒缓了不少,还是蹙着眉。他拿起袖中的引路符,抛向空中,符箓发起微光,向某处慢悠悠的飘过去,开口说道:“诸位道友,若是实在不适,可...随引路符自行御剑离开,不必勉强...”

妘逢雨听了,也转身对身后的弟子们说些什么,也是同样的意思。有弟子听后,顿了顿,而后随着符箓御剑离开。走了好几个月伊弟子和柳氏子弟,柳寻年龄小,胆子倒挺大,柳勋有些害怕,承受不住,就走了。

柳柒缘又用符箓指了路,一行人跟着走向林子深处。再过一会儿,又有一些人待不下去,顺着先前的路回去了。

当然,对于誏寒溪来说,人多人少都无所谓,来的再多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柳家这个小家主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月伊的人也来了。若是被他们发现此事非同凡响,来了个月伊长老可就不好糊弄了。

几人行程有些慢,不过好歹是在午时到达了目的地。期间没有看见红眼睛的“障”,柳柒缘说已经解除了昼夜阵法,所以这种东西应该是在夜晚才会出现。

期间柳樊瑀乘没人看见,偷偷往誏寒溪手心塞。誏寒溪明白柳樊瑀是什么意思,收了药丸,两人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走着。

林子中间已然被瘴气侵蚀的寸草不生,早已变为荒地,树木也枯黄许久,不见起色。此处光线格外强烈,少了股阴森的气息,满地的柳家人的尸体,死状惨烈,干涸的血迹,以及正中间跪地昂天的男子,丝毫没有变化。

腐烂的气味浓烈,誏寒溪象征性的看了看近处的尸首,然后走向正中间,其余倒地的他已然在昨夜看了个透彻,如今只是打个幌子。

柳氏子弟没几日会换着来此地视察,在场的都是见怪不怪了,瞧了那么多次,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月伊弟子们,每一两人查看,从最外围的开始,一直到中心。

誏寒溪走到跪地男子面前,柳樊瑀自然是跟着他的。他在男子身上按了几下,从肩膀,手臂,又撬开他的嘴,看了口舌,还凑过去闻闻,甚至发丝都要挽着几缕瞧个仔细。

柳樊瑀在他摸的时候就急道:“小心怨气瘆入。”

誏寒溪点点头,也没回什么,继续瞧那男尸,然后长叹一口气,一副疲惫的样子慢慢走到一颗树下,背脊往树干一靠,闭了眼,留柳樊瑀一人在那。

柳樊瑀单瞥了眼他,然后自己去瞧。两臂骨头断裂,双腿没什么毛病,全身被怨气侵蚀,还有股尸臭,再睁开他的眼,两眼翻了白,舌头漆黑。

柳樊瑀沉思……这是招了个什么东西?

柳樊瑀幽幽走到誏寒溪身旁,也学他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猜你没找出什么有用的。”

誏寒溪掀开眼,一眼望去,就见月伊弟子正在跪地男子身旁查看。他也没生气,笑着哼了句:“小樊瑀真聪明。”

柳樊瑀心想:“你还承认的真干脆。”他说道:“不然早笑了,叹什么气。”

誏寒溪点了点头,有些欣慰。随后玩闹说了几句,又正色起来,低声说道:“这背后的人实力不差。”

柳樊瑀张口正要猜测什么,誏寒溪又笑了起来,打断道:“当然,比你强。”

柳樊瑀小声“啧”了声,那句是多余的。

众人这么查查看看,骄阳高高挂起。在场弟子还未辟谷,一顿不吃也算不来什么,虽来了这受罪,方才的药丸也给他们减轻了不少压力。

并且照样子看,他们似乎越看越起劲。越看越摸不着头脑,然后越看越想看,如今一发不能收拾,仿佛忘了恶心头疼。

这可不行……誏寒溪心里打着小算盘,他该看的也看了,可不想陪你们再看了,现在只想回去躺在床上休息,手拿话本小说,然后身旁有某樊瑀端着吃食茶饮……那叫一个滋润啊!

可现在突然辞别,这么多人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誏寒溪用手肘拱了拱他,柳樊瑀还在奇怪,面前就是一副誏寒溪树下装病画。他抿着嘴,脸色有些苍白,阳光洒在他的脸侧,不知为什么,更显得人憔悴,只要稍微注意就知道他整个人都不舒服。

柳樊瑀也有些看不出真假,知道顺着他演下去就是了。然后挽着他的手臂,跟搀着老爷爷一样,另一只手在他背脊处轻轻抚下去,半担心半假装的关怀道:“师祖……要不我们回……”

一个“回去”二字还未说完,誏寒溪就开始咳了几声,然后打断道:“不...不用了,大家都这么辛苦...我怎么能……咳咳咳!!!”

柳樊瑀眼神颇有些心疼。

装的还挺像。

柳樊瑀又叹气道:“前几日除了个大妖物,内伤未愈,还来了林间降妖除魔……师祖……”

柳柒缘听得清楚,他可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妖物能伤甘山的掌门,还这么重。说要干涉的是他,现在看了一半想回去也是他,柳柒缘也搞不懂誏寒溪想干什么,还是提防着些。

但柳柒缘又看了誏寒溪的脸色,又想,该不会真的受伤了吧。

此刻的柳樊瑀想了旁人生病的样子,是不是应该咳点血。

心有灵犀一般,誏寒溪掩嘴又磕了几声,缓过气来,颤抖着手臂,缓缓张开手掌,待他看清后,呼吸一滞,随后赶忙合上。

柳樊瑀倒是瞧得清清楚楚,这手掌里边有个屁,他瞳孔紧缩,一副惊讶的表情,急道:“师祖!你怎么咯……”

“血”字刚发了个开头的音,就被誏寒溪瞪一眼,让柳樊瑀硬生生给吞进去。

这两人的一言一行都在众人的耳目内,大家都有些担忧及惭愧,就这么听着誏寒溪越咳越厉害,柳柒缘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前辈早上看着好好的,怎么突然……”

誏寒溪摇摇头,柳樊瑀心道他自己来办,答了柳柒缘话,把那个妖物吹的天花乱坠,怎么怎么样厉害。妖鉴上各种他看过的恐怖长相都用上了。

柳柒缘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就听懂了一句话。

“我师祖为了道界,可辛苦。”

柳樊瑀吹到后面,意识到什么,自己这是背着良心夸他了!于是暗暗自责。

“可...”柳柒缘犹豫一番才道,“既然前辈受伤了,那也不便再动用法力了。这附近有柳氏府衙,可住上几日。”

妘逢雨在不远处听着,也过来说道:“早知前辈受了伤,就不该动用阵法带我们来。”

妘逢雨此时想到,怪不得誏寒溪接了药丸,想必也是在暗自忍耐。

传送阵有来有回,没有什么只能去,不能回。既然誏寒溪动不了法术,众人一时半会也回不了本家,那些半路走的弟子,多半已经在路上了。

柳柒缘叫了柳寻,递给引路符,送柳誏二人出去。

……...

誏寒溪翘着二郎腿,躺在床榻上歇息,捧着话本,磕着瓜子。瓜子壳吐在地上,柳樊瑀默默在身旁扫着,然后就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这样装柳柒缘也信?”柳樊瑀单刀直入。

誏寒溪磕了瓜子,眼睛瞧着话本一动不动,笑着回道:“他没什么办法,起码小雨儿是信了的。”

什么鬼东西?小雨儿???

真会取名字...妘逢雨...

“晚上我们再去看看。”誏寒溪放下话本,将口内瓜子壳吐干净。

“好。”柳樊瑀点点头。

“要是看出什么来,”誏寒溪坐直身子,做了个砍刀的手势,开玩笑道,“杀就是了。”

柳樊瑀看着他滑稽一砍,然后说道:“方才见你看了个透彻,晚上去...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誏寒溪笑着望他,“我们可以抓只‘障’问问。”

这玩意...居然能抓?

柳樊瑀也不想多问什么,到时候誏寒溪自然会同他解释,他眼皮底下顶着淡淡的黑眼圈,站起身来:“我去补个觉。”

柳樊瑀出了门,去了其余房间,安安稳稳的睡觉。

誏寒溪一个人呆在屋内,张开手脚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屋顶。他闭了眼,听着耳边的哀怨与烈火扑腾的声音,闻着血与焦味,就算闭了眼,眼中地狱般的景象依旧不变。

他的血汩汩流下,众鬼将他开膛破肚,骨头摩擦的声音,皮肉撕裂的痛,眼瞳涣散迷离,耳边的怨念早已听不清楚,他心里的唯一念头就是。

“随他们吧。”

朱砂落笔,死亦死,过亦过……

生死簿上,又记了他一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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