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北溟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这段时间让沐泠风极其难熬,他甚至都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魔尊吩咐,他怎敢反对。
片刻后。
郁北溟道:“不用担心,边界那边的事交给摇光,你专心待在东城好好整顿一下,这段时间整个魔界的资源都会朝你倾斜。”
天玑之前是在仙魔边界待着的,那里事务很少,他很清闲,也不必与人交流。
但他担心的难道是边界那边没人管吗?
沐泠风心中疯狂吐槽,表面依旧笑容得体,语调依旧毕恭毕敬,谁也不知道他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是,尊上。”他要是再不答应,恐怕把时缙放跑那件事还得旧事重提。
郁北溟一声令下,原本不知藏在何处的影卫一股脑出来,将时缙和天璇押了下去。
待众人走完了,瞳宫大堂重归寂静,天枢这才又拿出一个光球,迈步走上台阶,将它递到雾九冽面前。
“尊上,这就是天玑最核心的**。”
是的,进画卷那一刻天枢走在最前面的目的就在于此,那阵烟雾就是她那时布好的幻境。
雾九冽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俯视着那个光球,低声自语,语调阴沉:“天玑,别让我看见你和仙界有关。”
他抬起右手,光球在他面前轻轻碎开,里面的画面出现在他面前,许是质量非常好,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雾、雾九冽……”
两道纠缠的身影甫一出现,就给了郁北溟开屏暴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画面中的两个人,转头看向天枢。
天枢低了低头,逃避为魔尊解惑,底下的面部表情却在努力憋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雾九冽那样震惊的表情。
郁北溟再度看回去,不甘心地凑近确认了一下,好像确实是他那两个下属。
片刻后,郁北溟默默出声:“我一直担心他们针锋相对的,恐会引起魔界内耗,看来是我多虑了,那我这个当魔尊的……是不是应该给他们赐个婚?”
天枢:“……”
郁北溟若有所思,之前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让他们怀疑沐泠风与仙界有关,所以早在天枢去密藏之前,他就给了天枢一些致幻的香料。
它产生的幻境会呈现出人心底最深层的愿望,在人有多个愿望时,幻境还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来回变幻,通常某界选择卧底,都会选择对自家极为忠心的,甚至有时候他们一生的愿望都是为了得到某样东西。
而沐泠风这个长达一炷香,内容却一直都很专一,都是……嗯……
郁北溟轻轻地笑了,弯起眉眼向天枢摊了摊手掌:“你看,天枢,我就说天玑不会对魔界不利的。”
“尊上,”天枢抬起头,秀美紧蹙,她浅银色美眸中满是疑惑,“为什么,您这么相信他,明明……”
郁北溟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拿起旁边一本书,将书页捋到后面,撑着头看了起来,良久,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直觉吧。”
天枢原本低头搓着衣袖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郁北溟,她眼瞳中闪过一丝光亮。
哦,她懂了。
魔尊的直觉,是基于他几万年来的认知,他见过太多人,有过太多下属,他与人相处的第一秒,直觉就会告诉他,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跑了几步,上了台阶,俯身在郁北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郁北溟听后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有人开始动手了,我们要先他们一步预防,你最近去一趟仙界。”
“是。”随后天枢语调轻松地拜别了郁北溟,一个跃身,跳下六十四级台阶,转身要去二楼。
郁北溟叫住了天枢:“等一下。”
天枢回头,原本跑着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郁北溟。
郁北溟声音柔和了下来:“有受伤吗?”
“没有,尊上,你把我看得也太弱了。”
“仙界的不着急,刚出了任务,你先休息几天。”
“知道啦。”
.
天玑宫。
“我的大圆床……”
“我的小书房……”
“我的漂亮舒适寝宫啊……!”
沐泠风扑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眷恋地抚着床上蓬松绵软的毛毯,此刻床里的悠然舒适与外界的紧张复杂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一丝一毫都不想离开自己的床。
【走了,宿主,东城改造这段剧情从未出现过,说不定能发掘文中没有的部分。】系统似乎隐隐有些兴奋。
“东城……”沐泠风睁开一丝眼皮,忽地想起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他蓦然起身,“我靠!东城就在西城旁边!”
西城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魔界最穷凶极奢、荒淫无度的地方,在那里,珠宝美玉随处可见,锦衣玉食随时可弃。
只要是魔界上层的人,无一不是以住在西城为荣,他们看东城的人,都带着天生的傲慢与不屑,根本不拿他们的命当命。
最要命的是,那还是雾九冽管辖的地方。
两城相邻,两相对比,云泥之别,西城富得流油,东城穷地流馊水,他都不敢想,他到时候去了东城会有多么难堪!
他!不!敢!想!
天边晚霞金灿灿,一层一层的,飘飘然在魔界上方,像是锅中一张将熟未熟的鸡蛋饼,光透着云层缝隙穿下来,将整个魔界照地暖洋洋。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春和景明的傍晚,沐泠风背着行囊,踏上了前往东城的不归路。
这一路上,他身边总是传来若有似无的视线,让他有种被盯着的异样感觉。
走在半路的他忽地一回头,目光凌厉地瞥过去,却不见人影,惟余草动,片刻后,他又猛地一回头,依旧一无所获。
身边一位衣着干练的女子转头,面色认真地问:“大人,您怎么了?”
沐泠风面色也是不大好,朝吕水水低头小声嘱咐:“最近多派些人手,我们似乎被盯上了。”
刚进东城就被盯上了,恐怕东城的水极其深。
郁北溟下的任务虽然难,但该给的福利一点也没少,比方说这些影暗卫,那都是平时保护魔尊的,虽然那家伙也不用保护吧。
他还直接往东城拨了黄金十万两,灵石几万块,珠宝美玉灵器无数,同时嘱咐魔界各方,东城整改期间,无条件协助他。
说实话,他早就对东城不满意了,好好一个城池让魔人弄得乌烟瘴气,待他去了,一定大刀阔斧地改。
东城城中某地下。
这是东城最大的地下炼器室,放眼望去,各种炼炉、工具、金石原料一应俱全,地下虽然昏暗,但光是发光的宝石,炼炉就足以将下面照亮。
一老炼器师此刻正抬起手用锤子用力锤在一块烧红的铁上,上面顿时火光四溅,见敲地差不多了,他将剑胚放入水中,水中顿时发出“刺啦刺啦”的沸腾之音。
“师父,我把那块千年玄冰用了。”
“徒儿,你说啥?”高恪转过身,眯起眼辨认着秋呤的嘴型,脸上的皱纹本就多,这下更是将眼睛堆没了,手下的剑依旧呲呲地响。
“师父,千年玄冰,我把您重金买来的那块千年玄冰用了。”秋呤抬了抬声音,大声地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声音虽大,心里却是虚的。
高恪身形一顿,本是一道缝的眼睛微微睁开,嘴角耷拉了下去,他看着秋呤久久未动,像是块雕塑,看得秋呤心里发毛,不由站得更直了。
片刻后,他低头将剑胚取出,擦净放在桌子上,发出“哐”地一声响,朝秋呤走过去,秋呤心虚,不由往后退了退。
“师父,对不起,但是当时情况紧……”
“小呤子,你说啥呀,刚才没听清,再说一遍?”
听到这句话,秋呤面上表情一滞,她既庆幸师父没有听清,又必须得厚着脸皮再重复一遍,刚刚喊出来已经花费了她所有的勇气,但她还是硬着头皮。
“师父,您的千年玄冰没了。”
“哦,”高恪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地应下了,秋呤几乎都要以为他老人家又没听清,结果老人下一秒就笑了起来,“没了就没了吧,我上次花那些钱,买了五块呢。”
秋呤抬头,震惊地看着自家师父露出老顽童一般的笑,要是她没记错…
明明师父还跟她哭穷,说让她千万珍惜,不然她也不会攒到那时候,她早就自己用了好吗?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既然老人家还有这么多,不如用一份帮我打造个武器,什么报酬随便提,如何?”
来人正是沐泠风,他迈步过来,忽地看见了地下堆放着的原料,手连忙撑起一旁桌子,从半空中越了过去。
高恪看着突然出现的沐泠风,面色似是隐隐有些不悦,这并非沐泠风擅长察言观色,而是老人脸拉地太长,他想忽视都难。
老人斜眼睨他,肉眼可见地把架子摆起来了,全然不似刚才和秋呤那般柔和:“让我炼器?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平时除了天璇大人和上面那位,我可是不给别人炼。”
沐泠风笑容极其得体,他双手交握,垂在身前:“老人家,天璇他犯了错,被魔尊关进殁寒牢了,现在东城由我——天玑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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