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颓然盯着桌子上的木纹,一言不发。
“所以,我们现在……”沐泠风抬头扫视了一眼两人,薛即明仰着头垂下眼皮,晃悠着伸出去的一条腿,时倾虽面色不显,整个人却也是气压低沉。
他叹了口气:“现在没办法,只能等人家查清还我们清白,不如这几天,就好好一览玄剑风光?”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阿缙怎么办?”时倾双眉紧蹙,其实来这一趟他也有私心,他原本想着活捉魔人,与魔界谈判,换取时缙,毕竟多在魔界待一天,时缙就会多受一天的苦,谁料现在魔人没有抓到,他们还被困在了这里。
沐泠风不由宽慰道:“少宫主,您也不要太担心,魔界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敢对缙少宫主怎么样的。”
“希望如此。”时倾叹了口气。
“要我说,”薛即明翻了个白眼,将刚才一直晃着的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清者自清,我们没必要跟他们浪费时间,这步棋走不通就弃,咱们三个真要走的话,谁也拦不住。”
“暂时先这样,仙魔大战当前,我们不能和玄剑闹地太僵。”时倾总结道。
商讨了半天,几人也没商讨出什么,只好回了各自的房间。
沐泠风一回去就坐到了床上打坐修行,他神情平和,泰然自若,仿佛受制于人的不是他。
【叮咚,恭喜完成主线任务一,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一枚玉佩出现在他手心,他抬起对着光线看了看,质地粗糙,镌刻拙劣,认出了是他曾经丢失的东西,不过总归是系统的奖励,说不准以后会有什么用,他也就收进了储物袋。
他凝神于自己身体奇经八脉,感受着仙气在体内流转,多年来的心法一经回忆,尽数熟练地运用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沐泠风睁眼时,竟已经是深夜了。
刚修炼完的他却不觉困顿,只觉神清气爽,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结界没有被动过,也没有撤走,而是微微低头,手心浮现出了一抹光亮。
他一手托着这只光球,注视着它,这光球是透明的,还可看到里面的景象,像是将一座亭台,被浓缩在这小小的透明之地。
这个光球被称为:“心境”。
心境相当于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在此修行可事半功倍。
与储物袋不同,它可以放活物,修为高者,甚至可以容纳一座城池。
这是天清少部分仙独有的。
若想练成心境,首先要从小修炼特殊心法,摈弃六道杂念,日复一日,锻炼出强大的识海以及心力。
再者,还需要有经验的前辈耳提面命地指导,也就是沐泠风这样背靠大门派的,才能成功完成心境的构建。
他将心境抵在自己额头上,下一秒,进入了心境中。
进了心境,他便恢复了棠梨的样貌。
他的心境主体是一座亭,四下皆是湖,水面上白烟缭绕恍若仙境,有潺潺流水击打在山石之上,发出叮咚泉鸣,远处还有一画舫飘然在湖面,只隐约看得出轮廓。
他走于湖中长廊之上,榔榆与黄山松于长廊两侧长出,傲然而立,一路延伸至一亭,那亭有两层,孑然独身于湖中,有一层大雪落于其上,却没有遮住六角的尖锐与昂扬。
沐泠风微微抬头,亭上有一牌匾,牌匾写曰:“雾凇亭”。
他抬腿入了亭,只是此地却早有人在,那人正坐在亭中向远处眺望,被柔风一拂,衣摆与长发也若流风回雪,气质出尘。
女子转身,一双上扬的凤眼警惕地看向他,扶着身下的长凳,满是提防。
若有魔界的人在此,定能认出,这正是刚刚出现在藏剑阁中,又消失在剑阵中的天枢。
回到几个时辰前,两人在仙鹤背上时。
沐泠风瞧见玄天派暗卫已经绕着扶梯飞奔上来了,他着急地对天枢说:“你逃不出去的,藏剑阁阵法已经开启了!”
“放开!”天枢丝毫没有领情,像是一只炸毛的猫,挣扎着身上的缚仙索。
沐泠风暗中给天枢传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打算毁坏阵法趁乱逃走,可是你忽略了一点,这是藏剑阁,拥有上万把剑,缚魔万剑阵一旦开启,你根本无法逃脱。”
天枢依旧警惕,她向下瞥了一眼,随后看回来,紧紧盯着他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总归你现在没得选择,”看着下面越来越进的玄天人,沐泠风着急地往她手中塞了样东西,嘱咐道,“没时间了,若是万不得已,你便进这个阵法,里面绝对安全!”
确实安全。
只是……他也没说是他的心境啊!
心境是个很私密的东西,若无特殊信物邀请,外人是不能进入他人心境中的,这也是许多大能选择在自己心境中闭关的原因之一。
这也意味着,只要沐泠风不让她出去,她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果然,仙界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救她!
天枢差点将一口钢牙咬碎,冷冷地看着他,似是想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就算受制于人,你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你觉得我想知道什么?”
沐泠风气定神闲地坐在石桌旁的圆凳上,抬手略施法力温了杯茶,随后扶起袖子斟了两杯,看着天枢轻轻一指。
像是与老友叙旧一般,不管是言语还是动作上,都没有一丝攻击性。
天枢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动那杯茶:“无非就是我为什么盗断缘剑,以及背后的主使是谁,你们玄剑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
沐泠风扬了扬眉,缓缓点了点头,他现在用着棠梨的身子,天枢不认识他,竟是将他当成了玄剑宗的人。
“你猜错了,我并不想知道你盗断缘剑的原因,也不想知道你背后的主使是谁。”沐泠风抬头看向天枢开始疑惑的双眼,咽了口茶。
随后他抬起双眼看向天枢,眼光凛冽,眸色沉沉,将刚才的气定神闲尽数收敛,露出他隐藏在皮囊之下的锋芒,他一字一顿。
“告诉我,天书在哪里。”
天枢睁大眼睛看向沐泠风,表情瞬间凝固。
天书。
她藏于袖下的手抵着身下冰凉的石凳,微微颤抖着,听到这两个字后,她头中嗡鸣阵阵,沐泠风的眼神灼烧着她的理智。
而沐泠风似乎也没有着急,周围竟是连风声都静了下来,阴云散开,刺眼的光线直直照进她的齐刘海下的浅银色眼睛。
她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我不知道。”她声音艰涩,眼神一躲,别开了沐泠风的视线。
“没关系,你可以待在这里,慢慢想,只是……你如果等得起的话,”沐泠风见此不再与她多言,起身拍了拍衣摆,“哦,忘了提醒你,这是我的心境,这里的时间流速可以由我调控,也就是说,你在这里待上一下午,外面魔界存不存在都不一定了,更不用说……郁北溟。”
听到后面三个字,天枢眼瞳瞬间收缩,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全然不似从前在魔界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毕竟她现在是真的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等等!”
在沐泠风迈出雾凇亭的一瞬间,她起身攥住了他的衣袍:“我确实不知道天书在哪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东西根本就是个谎言!它根本没有任何法力!”
沐泠风一顿,猛地回身:“你说什么?”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吓人,天枢不由向后缩了缩,而沐泠风没有在意这些,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天枢挡开了他的手臂,一抿唇冷笑道:“你们都被骗了,天书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家之物,而是邪物,若要使用代价极大,它也无法做到攻击,更不像传言所说得之可获无上法力,不然仙界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称霸六界?”
什么?
这与传言严重不符,不用说传言,便是事实都是仙界靠天书守护仙界,魔界靠天书力挽狂澜,这又该作何解释?
他瞬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原本平静下来的风再度吹起,穿过亭中,将他的发丝扬起,又吹乱,像是他凌乱的内心。
沐泠风蹙眉,对“邪物”一词不解:“那它的作用是?”
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遮,瞧见天枢时,他才发现,听到这个问题后,天枢面色瞬间白了。
“我怎么知道,我虽是天枢,魔尊也没有信任我到什么都告诉我的地步。”
天枢嘴唇一张一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气音,她放在一旁的手颤抖着,像是在硬撑。
“好,那你便好好休息,放心,这里和外面时间流逝一样的。”沐泠风见此也没再勉强,转身向长廊走去,背影渐渐消散。
沐泠风睁开眼,已回到了刚刚修行的地方。
外面夜深露重,格外安静,不知何时,摇曳的灯火已然熄灭,他于黑暗中独自睁着双眼,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入睡。
“那东西根本就是个谎言!它根本没有任何法力!”
“你们都被骗了,它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家之物,而是邪物!”
从前听闻天书种种传说,他总觉世人太过神化,反而让他觉得不对劲,可真要让他说,他又说不出什么。
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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