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回 触逆鳞琼楼有仙胚

青莲庄,芙蓉浦,当家的庄主正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白绢裤子在泥水里乱摸呢。

秋风虽萧瑟,枯荷虽惨瘦,这个庄主从泥水里摸出来的莲藕却又白又胖,不一会儿就在廊上堆出了一座小山。

“哥,就这些吧,做一冬天的桂花糯米藕也够了。”

说话这人穿着一件棕黑圆领袍子,两脚浸在河水里,手里攥着把鎏金錾银梅花自斟壶,乜斜眼看着青莲道。

“摸藕也得趣,一会儿咱们再去藕香坞驾船摘菱角去,菱角这东西上锅一煮就极好吃,只是我不耐烦剥。”

谢敦打个酒嗝笑道:“我这园子里养的都是废人不成,哥你喊一声哪个不都争着抢着给你剥菱角吃,菱角也没什么吃头,哪有女人好吃,哥,舅舅要给你说媳妇了,你猜那些人都想把谁家姑娘说给你,你再猜不着的,我就告诉了你吧,福王家那个彩鸾郡主,哥,我打听了,说出来你别生气。”

谢敦又打个酒嗝,连连挥手驱散喷到鼻子上的酒臭气,“福王府的左右长史最是知道这个彩鸾郡主的好处,说她风流袅娜,温柔和顺,是水做的人儿。”

说到此处谢敦把自斟壶往水里猛的一掷,破口大骂:“我去他娘的蛋,什么鸟婆娘,就是个下作□□,也配做我嫂子!”

青莲笑道:“你气个什么,左不过一个小女子,真要塞给我我供着就是,何况我这样命格的人,他们不都说是天煞孤星吗,也得人家敢嫁才行,别是还没过门就让我给克死了,不又是我的罪过吗。”

谢敦气急了,酒就上头了,脸皮子涨的红红的,眼圈也红了,“从不想想咱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功劳,死去的兄弟无人问,残了的兄弟也不管,天下初定就想卸磨杀驴了,都是些鸟人,黑心贼!”

青莲看他这个样儿反而觉得好笑,“我平定天下也不是为了他们,他们现在斗的乌眼鸡似的我乐得看笑话,多大的人了快收收这个样儿,晚上咱们去斗芳菲消遣去,听说新进来了个哦罗斯国的舞姬,跳的那个肚皮舞是一绝。”

谢敦是有些醉了才借酒装疯说出这些话,听见说起跳肚皮舞的外国舞姬就笑起来,“哥,肚皮舞我看了,那外国小娘的滋味我也尝了,和咱本国的比真真别有风味,那肚皮软的跟天鹅绒似的,就是太他娘的贵了,睡一夜就收了我五百两银子。”

青莲从污泥里出来,坐到谢敦身旁洗腿洗脚,笑骂道:“贼杀才,何止贵,一夜五百两,你积攒下的那些体己够睡一年的吗?”

谢敦嘿嘿直笑,忙吩咐旺茂,“赶紧的把我扔下去的那把鎏金壶捞上来,晚上拿出去睡小娘去。”

旺兴服侍着青莲穿上蝉衫麟带,披上玄色氅衣,蹬上金缕飞凤靴,笑着凑趣,“近来这花柳街有个好玩的传说,爷,说的就是咱们隔壁这玉家的事儿,也不知是那个小商人玉琼楼自己让人说出去的,还是让人阴了,都说他家有个暖姑娘是个天仙胚子,扬言非王孙公子不嫁,心气高的很,有那想要一睹仙容的便动心想看,又听说暖姑娘今年才九岁就都笑了,笑话玉琼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爷,那个暖姑娘咱们见过的,就是今年上巳节那天从树上掉下来那个小丫头,若说她是个天仙胚子这话也不错,只是太小,不然买进来养大?”

青莲打了旺兴脑袋一下,“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想做那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了?怕不是被人阴了吧。”

谢敦听见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就没兴趣了,撇嘴道:“商人最是奸猾狡诈,什么生意不做,油锅里的铜钱还想骗进自己荷包里呢,待价而沽也未可知。尤其隔壁这一户姓玉的,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做出来的事儿忒丢汉子们的脸,也和咱们有些关系,是端恪姨妈罩着的人,哄的姨妈最离不开他,气的大表弟小表弟了不得。”

青莲笑道:“我瞧这人才有趣呢。走吧,出去逛逛去,大前天我看中一只海东青,不想被旁人早一步买了去,那人说他家里还养着一只,说好了今儿给我的。”

谢敦也来了兴致,一面跟着青莲走一面嘱咐旺茂让厨房给他做桂花糯米藕,小火温在炉子上一夜,明儿一早起来吃才最甜糯可口。

青莲便吩咐酥炸藕盒、炖莲藕排骨汤、凉拌藕片。

秋日凋零的萧索,便因着这些莲藕菜荡然无存。

也是巧了,这日阿暖实在在家呆腻了,就带着锦绣锦书出去逛了,一则她还只是个小丫头,二则东城花柳街这一片地方自来比别的地方风气开放些,因此街上除了阿暖还有其他小丫头,虽都打扮的粉妆玉琢,一看都是附近铺子里头的小姑娘,独阿暖出挑,同样的百褶裙,阿暖偏就穿出了素雅的仙气来。

“这枚贝壳含珠的玉坠、这个赤金点翠璎珞圈,还有这扑花蝴蝶镂空的金镯子,都要了。”

店里的伙计登时喜上眉梢,忙忙的又问,“您再瞧瞧还有什么想要的,一总给您送家里去?”

“没有看得上眼的了。”阿暖瞅了一圈就摇摇头,“包好我们自己拿着就行,不必麻烦你们。”

一时外头忽然有人笑骂,“小娘皮,可算让我碰着一回,怪不得不想做我的妾呢,原来是巴巴附着你家小姐想攀高枝呢。”

锦绣一回头见竟然是卖烧鹅那家子的浪荡子刘善,心头一紧,生怕闹出事儿来就劝着阿暖赶紧回家。

阿暖也逛累了,就说“好”,谁知刘善堵住门就涎皮赖脸的凑上来,锦绣把阿暖护在身后冷下脸道:“姓刘的,咱们一条街上住着,我家大郎现如今就在家里喝酒呢,你想好了再说话,冲撞了我们姑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呦呦呦,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过瞧瞧未来的王妃娘娘,你急什么。”

阿暖听出不对,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刘善两臂抱胸,跐着门槛子就笑道:“装什么傻呢,你自家做的事儿自家还能不知道,街上都传遍了,非王孙公子不嫁,这话不是你说的吗?真真好大的口气,只是依你家的门第也是给人做小老婆的命。”

登时,阿暖的脸皮就紫涨了,又羞又气,浑身发抖。

锦绣也气坏了,“我家姑娘并没说这话,我们家也不知道这个事儿,这话谁说的,我们找他去!”

“谁知道谁说的,反正街面上都知道你家姑娘是天仙胚子了。”

阿暖一听,梗着头就往家冲。

路上顶头撞人家腰上撞的脑袋发晕,她也不看是谁,绕过去就想跑,一面是羞的一面是愤怒!

青莲一把抓住她的小胳膊拽回来,“撞了人就想跑,你家大人呢?”

定睛一看竟然是阿暖就笑道:“怎么又撞我身上来了,谁气的你这个样儿,我这一撒开你怕不是要和谁拼命去?”

阿暖心中正气海滔天的,挣又挣不开,她也不看是谁,一怒就把青莲咬了,下嘴真真没有轻重,青莲“哎呦”一声松开,阿暖就火焰一样冲了出去。

青莲抬起自己的手一看,一个小小的牙印子赫然出现在他大拇指指背上,都出血了。

谢敦扶着青莲,两腿趔趄着要倒不倒,望一眼那牙印子就乜斜眼大笑。

等阿暖冲进家门,穿过垂花门,被垂下来的蔷薇枝子刮掉了花苞头上戴的白绢花,她扶着游廊柱子大口喘气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锦绣锦书也追了上来,锦绣连忙拦着阿暖给她顺气,劝道:“这个事还该告诉大郎要紧,姑娘这会儿生气也不过是伤了自己的身子。”

温暖站直身子冷笑,“我已经知道是谁了。锦书,一会儿听我号令,我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

“嗯!”

说罢,顺着抄手游廊就上了东厢楼上,花含媚的卧房,松香色撒花软帘一掀就见花含媚正坐在玉琼楼腿上,嘴里含着颗葡萄,跟前摆着一攒盒的凉食和一壶酒。

玉琼楼抬头一看是阿暖进来了,慌忙放下花含媚,羞怒呵斥,“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快退出去!”

阿暖的脸也瞬息红了,但她没有退走,反而冷笑道:“锦书,给我掀了那桌子!”

锦书当即就冲了上去,桌子掀翻,攒盒落地,撕成条的烧鹅腊鸡撒了一地。

花含媚气的乱跳,尖着嗓子大叫,“我新铺上的千福万寿毡毯!”

“玉琼楼,我娘才死了几天你就容不下我了吗,便是你想拿我换富贵也该养大些才像个样子,你也忒心急了。”

玉琼楼原本正想狠狠心惩戒阿暖呢,一听这个话心都碎了,“暖姐儿,你说这个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疼你疼到骨头缝里了,但凡想过拿你换富贵就让我不得好死。”

阿暖的眼泪顿时抛珠滚玉一般落了下来,“街面上都传开了,说是我说的,我恬不知耻的夸自己是天仙胚子,非王孙公子不嫁,说咱们家一心想攀高枝,你竟不知道?”

玉琼楼登时就气愣了,片刻后才压着怒气道:“阿暖,你回房去,此事爹知道了。”

阿暖哭道:“你知道什么,不如问问三娘,她什么不知道。”

玉琼楼一把抓起花含媚的手,满面阴狠,质问道:“是你?”

花含媚吓坏了,跟了玉琼楼这么些年头回见他这样可怕,忙忙的哭道:“天啊天啊,冤杀死奴了,大姑娘你瞧奴不顺眼也不是第一回了,去年冬你纵着猫儿摔掉了寿哥儿奴也不敢说什么,又来一回,奴吃不住这算计,不如我一头碰死了吧。”

阿暖冷笑,“若不是你勾结着外人坏我的名声,我也一头碰死去!”

玉琼楼是知道花含媚和媚春院的花含春联系上了的,一听阿暖这么说就冷冷看着花含媚道:“果真让我查出来是你和花含春弄鬼,我就提脚把你卖进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花含媚早已哭花了妆,跪在地上抱着玉琼楼的腿道:“大郎,咱们一个床上睡了这么些年,别的我不知道,你的逆鳞我还不知吗,你对姐妹们从来都是温柔敬重,我院里出身经历的男人多了,只你是个会疼人的,我好日子不过了,我去拔你的逆鳞,你去查,果真查明白是花含春害了咱们家大姑娘连我也不饶她!”

玉琼楼思忖良久,看她哭的可怜连忙扶起来,就对阿暖道:“你回房去,凭他是谁,爹拼了这条贱命不要也剥他一层皮下来。”

阿暖见状,也不那么肯定是花含媚弄的鬼了,只好带着锦绣锦书回了自己的绣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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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回 触逆鳞琼楼有仙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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