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坡下,春风拂槛。
今儿也是巧了,像是下帖子请的一般,安阳念雪、安阳流光都聚在了依云小筑,青莲是后面来的。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安阳流光就笑嘻嘻的问,“都说你是我娘遗落在外头的亲儿子,是我们的兄长,果真如此,今儿就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便叫你一声大哥。”
青莲笑道:“你叫我一声哥哥也不亏。”
安阳念雪和安阳流光相视一眼各自撇开,心中就有数了。
安阳流光用看好戏的目光在安阳念雪和青莲身上扫来扫去,又对青莲道:“可惜你来晚了,不然这云安侯的爵位便是你的。”
青莲笑而不语。
安阳念雪就叱道:“我这兰花茶给你喝怕是糟蹋了,不若泼了养鱼。”
话落就拿起安阳流光手边的茶盏把茶水倒入了栏杆外的湖水中。
安阳流光就笑哼道:“哥哥忒小气了,一点不知让着弟弟。”
“你本就是个霸道性子,我若再娇纵着你,越发就要上天了。”
“大哥你快打二哥,他欺负我。”安阳流光便向青莲撒娇。
青莲笑道:“我没瞧见他欺负你,只瞧见你欺负他了。”
安阳流光就笑个不住,“果真咱们兄弟才是相和的,你该早点来。”
便在此时波光潋滟的湖上传来了悠扬隽永的琴声,在场兄弟三个都是懂音律的,一下子便都听出是高山流水古琴曲。
安阳流光一下子站起来就往湖上看去,兴头的道:“是我阿暖妹妹的琴声。”
安阳念雪是第一次听,一下子便被这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的音韵境界吸引了,凝神静听,心中缓缓升起敬服之情,可他又不愿意相信这是商家女能弹得出来的,便淡淡道:“这样的境界也是她那样的人能有的?”
青莲就盯了安阳念雪一眼,勾唇淡笑没有言语。
安阳流光就笑道:“你说的极是,我方才听错了,能弹出这样好琴音的女子绝不是我阿暖妹妹,她呀,只知痴迷医道贱役罢了。”
青莲笑出了声。
“大哥,你笑什么?”
“方才瞧见两只野鸭子躲在杏枝下打架呢。”
一时嘉康等贵女的画船近了,琴音越发清晰,青莲就轻轻摇动手指和起来,便像是那钟子期遇上了俞伯牙。
安阳流光看见阿暖坐于船尾,被那些贵女当乐工驱使他便心疼,心里想着,晚上就再去催催,纳妾不同于娶妻没那些繁文缛节,待我将她收入房中,便再也不让人欺辱了她去。
“救命——”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依云小筑里的三兄弟就都笑了,待又看见船上的贵女都像下饺子一样“掉”进水里他们就目瞪口呆了,同船的阿暖见状,她也不能不跳了,若不然她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等安阳流光见阿暖也落水了,背对着安阳念雪大笑道:“哥哥,谁抱着就是谁的,不许恼!”
话落安阳流光把鞋子一脱就跳进了湖水里,狗刨式往不远处的画船游去。
安阳念雪见状,心中顿时升起意气之争来,他也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青莲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笑个不住。
每年在留园落水的姑娘都不少,端恪早知,便令架娘婆子们藏于萝港、莲丛、芦苇荡里随时准备救人,这些婆子本来已经驾船而出了,乍见他们家伯爷侯爷竟主动跳水救人便都觉好笑,想着定是两位爷看中了什么人了,便都自发减缓了救人的急切之心。
那边厢安阳念雪被嘉康在水里抱住了不撒手,安阳流光被宇文赛雪缠住了,这边厢阿暖悄悄爬上了岸。
趴在依云小筑栏杆上的青莲见她浑身湿漉漉曲线毕露就脱下自己的佛青道袍从上头扔阿暖头上,笑道:“小丫头,你还不快跑。”
阿暖感激不尽,忙忙的用这佛青袍子裹住自己一溜烟跑了。
一路上避着人,等进了荣辉院的后门她就赶忙把这件男子的袍子团成团藏抱在了怀里,然后沿着青石板路,穿过紫竹林,上得回廊敲开了耳房小门。
锦绣开门见阿暖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就吓的不轻,连忙捂住嘴把阿暖让了进来,随后急忙关紧小门,并插上了门栓,又镇定的吩咐锦书去拿干净的浴巾来。
阿暖在锦绣的服侍下,脱下湿衣湿鞋,又用浴巾把自己上上下下抹擦了一遍,才钻进被子笑起来。
锦绣见她还能笑,便知不关她的事儿,悬着的心一放下来就念了声佛。
阿暖笑道:“你再也不知天下竟有这样的事儿,真真一山更比一山高,咱们留园每年出的那些落水的风流事儿给了她们教训了,今年她们一个个竟都会游水,见着在依云小筑喝茶的兄弟俩就都往湖里掉,可是笑死我了,今日那兄弟俩也是奇了,竟也主动跳水里救人,怕是有嘉康寿康两位受宠公主的缘故,她们若有个意外,便是长公主也吃不消的。”
“那你怎么也落水了?”
阿暖叹气道:“她们都落水了,偏我不落水,回头有个什么黑锅还不都往我身上推。”
说到这里阿暖又笑道:“你是不知,我们那船上的两个驾娘更有趣,明知小姐们是故意落水她们也得赶紧跳下去救人,小姐们偏又不要她们救,驾娘们就沉在水下面装盲瞎摸,不行了,锦绣姐姐你赶紧给我揉揉肚子,我要笑坏了。”
锦绣坐下来搂着阿暖也笑个不住,待阿暖这个劲儿过去了,她就低声道:“姑娘走了,夏萤就叫我过去茶房看炉子,她就偷着告诉我,长公主要把你给伯爷做贵妾,夏萤这小蹄子的口风比什么都紧,我想着这怕是长公主故意让她露给我的,想要试探姑娘的心意,姑娘要拿个主意才好。”
阿暖的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沉吟片刻道:“我也该把我的心意透露给长公主并爹爹知道了。锦绣姐姐,我的心意早说给你知道了,你替我透给夏萤可好?”
锦绣点头,便把阿暖轻轻抱在了怀里,过了一会儿又服侍她躺下,“去年咱们回家去过中秋,你偏要偷着在咱们院子里那个小池塘子里学游泳,弄到一身腥臭气你也忍了,我还嫌你混闹不安分,不曾想今日就用上了,果然姑娘比我的眼光更长远些,往后姑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再不质疑了。”
阿暖枕着锦绣的腰,低声道:“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姑娘也受了一回惊,你闭上眼歇息一会儿,我这就去寻夏萤说话,怎么个了局或是今夜或是明日就有了。”
阿暖“嗯”了一声,果然闭了眼。
锦绣嘱咐锦书守在阿暖身边,她径自出去了。
夏萤还在茶房里,正和几个小丫头围坐在炕上吃上头赏赐下来的点心呢,见锦绣来了,夏萤就热情的往炕上让,锦绣推说吃了,便在炕沿上陪坐说话,过了一会儿夏萤把小丫头们撵了出去,锦绣便把阿暖的意思传给了夏萤。
到黄昏日落时,留园的游客们便都兴尽而归,定安伯夫人和云安侯夫人都有了定论,端恪只觉压在自己心上的石头去了两块,只靖王妃的人选她还在犹豫,少不得改日特别请了那两家的夫人再来赴一回花会。
暮色四合,荣辉堂灯火通明,安阳流光来问安,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又笑模笑样的走了。
到得夏萤进去回了话,坐在炕上写字静心等消息的阿暖就听到了极脆响的碎瓷声,登时就吓的她手一抖滴落下一团墨,一张大字便毁了。
不一会儿夏萤就哭丧着脸来传话,“长公主说:这也是你爹的意思,并不是我独断专行,婚姻大事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没有你的事儿,只因爱宠着你才让你知道,你果真甘心服侍我一世,便听从了吧。明儿你回家去,明白了这里头的道理再回来。”
阿暖的心便凉了,抓了一把钱给夏萤,又让锦绣送出去,她则把毛笔一扔就藏进了被窝里。
锦绣关好门,走来床前坐着,拽了一下杏红绫薄被没拽开,就对蒙着头的阿暖道:“这不是羞愧的时候,你还得拿个主意出来,长公主是撵咱们走的意思?”
阿暖把脸露出来,咬着手指,眼圈发红,“削打我让我认命罢了。锦绣,收拾东西去吧,咱们明儿一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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