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回 打秋风慧慈说佛缘

正月里不能动针线,妇女们少不得便清闲下来,这日常来常往的慧慈老尼领着两个小徒弟来了,尤氏忙请到堂上当个正经客人招待,听她讲经说法,晚间还要留她在这里住。

这边厢慧慈刚讲完一个行善积德必有好报的佛经故事,阿暖就举着自己新画的美人图走了进来,满脸是笑,“娘,你快瞧我画的如何,二娘称赞我了呢,说我有此天赋,将来必有所成就。”

尤氏便把阿暖抱在怀里,百般抚弄,笑道:“既如此就好生和二娘学便是,再不可生出学舞的邪心来,只这一样你听娘的,旁的事娘再不为难你就是。”

阿暖仰起脸来笑,“阿暖还不想学那女四书娘也答应吗?”

尤氏全不理会这话,笑着道:“休要胡闹快去见过你干娘,你的记名符,长生锁都是师太给的呢。”

阿暖坐在尤氏怀里不动,“她是哪门子的干娘师太?有度牒没有,给我瞧瞧。”

慧慈满脸堆笑的夸道:“哎呦呦,几日不见大姑娘又变个模样,我瞧着竟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座下的龙女转世,天生的与我佛有缘,舍了我吧。”

阿暖就笑道:“你这老尼没安好心,爹娘不曾少了我美食华服,何苦要跟你去吃苦受罪,我来世上走一遭,享福来的,一辈子也不做尼姑。”

慧慈就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什么事儿碰不上呢,自然,大姑娘长得这般可人意,生来便是享福的,只不知将来被谁得了去,不是皇妃也是一品诰命了。”

阿暖冷笑,“我稀罕呢。”

说完,从尤氏怀里跳下去,拿着自己的画作又走了。

“你慢着点,仔细绊了门槛子。”

慧慈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笑道:“我观你们家这位姑娘的面相,将来必贵不可言,你们万万不可亏了她,事事如她的意才好。”

尤氏便愁起来,摆手道:“快别说这个话了,打从年前暖姐儿病过那一场就把我们家那位吓住了,现如今只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她镶个金项圈戴在脖子上呢。”

慧慈就笑道:“这般就很好,这是她该得的福气,你若从中阻拦倒是对她不好了。”

尤氏笑道:“我若也事事如她的意,这个孩子便不成人了,淘气也该有个限度,像那害人的行径就万万不可有。”

慧慈不言语,含笑喝茶。

话说到这里,尤氏忙吩咐红绫把慧慈带来的山楂糕给阿暖送去,“就说我说的,这个虽酸甜可口也不可多吃,吃多了仔细牙酸,一会儿就正经用饭了,今儿有她爱吃的脆皮乳鸽。”

红绫答应一声去了。

只说阿暖,明面上是跟着蓝艳奴学画,背地里还兼学胡璇和天魔,阿暖也没说谎,蓝艳奴确实称赞了她于绘画一道上有天赋,但她更肯定了阿暖跳舞的天赋。

阿暖的身子柔弱无骨,腰细腿长,天生就是练舞的好胚子,蓝艳奴便如获至宝,一心想把自己毕生所学交给她,只瞒着尤氏罢了。

晚间玉琼楼从外面回来,得知慧慈又来了面上殊为不乐,奈何尤氏崇佛信道,他只为着尤氏高兴也便容忍了。

“大娘子,大郎去二娘房里歇下了。”

听了紫绫的回话,尤氏呆了呆,躺在床上流眼泪,只觉心痛如绞,便把旧疾勾了出来,咳嗽个不住。

红绫忙倒了茶来喂尤氏喝下,劝道:“论理不该奴婢多嘴多舌,只是娘子也该把心放宽些,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家主不是三妻四妾的,况且咱们家大郎又长得这个模样,外头那些女人倒贴妆奁还想进门来呢,这么些年大郎松过口没有?还不是因着大娘子您的缘故,奴婢冷眼看着,大郎心中您才是顶顶重要的那一个,旁的人不过逢场作戏罢了,猫儿哪有不图新鲜的。”

尤氏捂着心口,流着泪冷笑,“家里虽只两个,外头却数不清了,他哪一时闲着过,专一的在外头招蜂引蝶,我又说过什么没有,还不是由着他的性子来,我眼不见为净罢了。”

红绫叹气道:“大郎短短几年就把一家铺子扩出了四家,挣下这般大的家业容易吗?咱们家又没个靠山,您又让大郎靠什么保住娘儿们富贵安乐的好日子呢,为着那件狐白裘,大娘子您和大郎怄气也够了吧,生生的把大郎往别人屋子推,依着我,您就不该留慧慈在楼上住,大郎自来不喜佛道您还不知道吗,偏和他对着干,这会儿大郎如您的意往二娘房里歇下了您又伤心,图什么呢。”

“你懂什么,睡去吧。”尤氏自己把大红缎万福如意的帐幔从银勾上扯下来,翻过身躺在里头就不理人了。

红绫没法儿只好吹熄灯在对面炕上胡乱睡了。

尤氏因着心疼的难受一夜睁眼到天明,又熬的头疼,早饭也不曾用躺在床上起不来,玉琼楼少不得一早就过来看望,一番伏低做小的哄劝之后,尤氏才勉强用了一碗燕窝粥,在玉琼楼怀里她的心才不疼了,慢慢睡过去。

花含媚就抱着寿哥儿跑到蓝艳奴那边说嘴。

“若论起拦汉子的手段,咱们家这位大娘子比我们这等院里出身的还要不要脸呢,动辄这里疼那里酸,三不五时的请医问药,也不见她就能死了,我就看不上她那狐媚子样儿,也不知是个什么出身,少不得和咱们是一样的。”

蓝艳奴讥笑,“谁和你咱们咱们的,你卖的是皮肉,我可不是。”

花含媚也不恼,笑嘻嘻道:“一样不一样的,到头来还不是服侍了一个男人,谁又比谁高贵呢。天没亮她就把汉子从你屋里弄了过去我不信你心里就不恨她。”

“腿长在他身上,拦就能拦住吗,倒不如做了顺水人情。”

“怎么拦不住,你也装病装疼。”

蓝艳奴道:“她可不是装的,她那人身体底子本就不好,生暖姐儿时就差点死了伤了根基,心又窄,不是个长命相。”

花含媚笑道:“不是我咒她,早点死了大家安生,她也就面上装贤惠罢了,实则就是个妒妇,狠容不得人。”

这时她怀里寿哥儿吐了奶,哼哼唧唧闹起来,她往孩子额头上一摸就咋呼起来,挣命一般把玉琼楼从尤氏屋里喊出来,拿腔作势闹了一场,倒让慧慈老尼得了便宜,弄了二十两银子才走,说是在菩萨跟前供奉大海灯给孩子祈福禳灾。

蓝艳奴只讥笑,在自己屋里袖手看热闹。

正月里无事忙,不是吃就是玩,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佳节,阿暖闹着要出去看灯,玉琼楼就把她顶在脖子上带了出去。

玉宅斜对着有一条长长的槐花巷,穿过这条巷子就是有名的牌坊大街,又因这条街街长十里,有三十二座管弦楼、七十二条花柳巷,因此又有个别名叫花柳大街,是东城最热闹的所在,买卖铺子开的密密麻麻,卖什么的都有。

每至此时各个商铺都会在自家门口架起灯瀑鳌山,便形成了十里光明璀璨的长龙。

坐在玉琼楼脖子上的阿暖把此间种种尽收眼底,早已是痴了,不免在心中慨叹,原来那词人不曾骗我,真个有“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盛世美景。

她却不知,她在赏灯时别人也在赏她,今夜她扎着两个花苞头,上头套着珍珠箍,坠着流苏金铃铛,身上裹着大红羽纱白狐腋皮裘,她本就生的粉妆玉琢,衬着这梅花般的红越发显出她飞扬的神采来,当她一笑时,小小年纪便让人挪不开眼。

管弦楼上坐着不少风流的公子书生,豪商贵戚,其中便有个戴石青灰鼠皮帽子的,身形肥如彘,怀里搂着个年纪小小的雏妓正搬着头亲嘴,不经意一瞥就瞥见了,他一把把雏妓推地上,头伸出窗屉子四处乱看,不过眨眼间就不见踪影,顿时懊悔的了不得。

实则是玉琼楼顶着阿暖一路赏灯而来一路就得了不少好东西,后头跟的小厮都抱不住了只好回家去,有首饰铺子孙寡妇送的一套小姑娘戴的银蝴蝶头面,细果子铺掌柜送的一提盒各色果子,灯笼铺八岁的少东家送的一盏仙女灯,汗巾手帕店沈居士送了一方鸳鸯绡帕,这可不是小姑娘能拿的,玉琼楼对着那居士笑的甜甜的,忙忙的把帕子掖在自己袖子里,说了两句话才走。

阿暖可算见识了这个爹的得意处,掷果盈车算什么,连河边卖鱼的八十岁老婆婆都上赶着给她爹送活鱼呢。

顶了阿暖一路,回去时便改了抱在怀里,经过邻居家门口时就见两个壮汉子正踩在梯子上换门匾,玉琼楼就略站了站,心里忖度着,是哪路神仙从陇西郡公手里把这花园子得了,前年听闻福王问陇西郡公要还碰了一鼻子灰呢。

“小哥,这花园子主人换了不成?”

站在底下举匾,身高八尺,一脸络腮胡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换了,打从今儿起这里是青莲庄。”

玉琼楼忙问,“敢问贵庄主可是皇亲国戚吗?”

踩在梯子上那身材薄瘦些的男子把匾额往门顶上一挂就笑道:“说是也是,端恪长公主的干儿子吧。”

玉琼楼心里一突,心说我多日不去抚慰她,她又有了新欢不成,当下就决定明儿一早就去公主府哨探哨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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