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满门覆灭

舒国九十六年间夏初,本应升温的节气,却被连绵多日的小雨笼罩,那雨丝如幽魂悲啼,丝丝缕缕间透着无尽的凄凉。

往日里熙熙攘攘、喧闹非凡的街市酒楼,此刻也因这雨而门可罗雀,行人寥寥,往昔的繁华盛景仿佛一场被雨雾遮掩的旧梦,难觅踪迹。

漆黑的夜幕下,将军府那高悬于门楣之上、黑底金字的牌匾,忽地被一道黑紫的闪电骤然劈中,牌匾应声落地,当即摔在府门前的青石板上,瞬间失去了往昔的威严,碎成了无数片。

门口的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嘴里连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脚步踉跄地冲进府内通报。

正厅门前,那块写着“保家卫国”的牌匾之下,一道身着素白罗裙的身影正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万分。

听闻门口传来的呼喊声,她的心猛地一揪,匆匆迎上前去,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可是爹爹有消息了?”

守卫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缓口气,结结巴巴道:“是……是将军府的牌匾……牌匾被雷劈了。”

“什么?!”何清夏瞪大了双眸,满脸惊愕。

“小姐,将军府的牌匾被雷劈碎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儿,将军如今又不在府中,您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啊?若是让外面的百姓瞧见了,指不定会在背后如何议论将军府呢。”守卫满面愁容。

何清夏强行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吩咐道:“找几个家丁一同过来,先把碎了的牌匾收拾起来,我去门口看看情形。”

“是!”守卫领命而去。

何清夏正欲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两道小小的身影如旋风般带着哭腔扑倒她身边,一人抱紧一条腿,泪雨涟涟地哭着喊娘亲。

“夏夏,清清,你们怎么来了,为何哭的这般厉害?”

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女孩夏夏率先抽抽搭搭地说道:“娘亲,方才打雷的声音好大,我和妹妹害怕极了,呜呜……”

一旁梅红色衣裙的小女孩清清也连忙附和道:“娘亲,害怕,呜呜……”

何清夏蹲下身子,将两个女儿紧紧搂入怀中,轻拍着她们的后背,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娘亲会永远守护在你们身边的。来,外面还下着雨,莫要着凉了,咱们进屋去好不好?”

两个约摸七八岁模样、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儿懂事地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丫鬟和奶娘见状,忙收起手中的伞,跟在三人身后进了屋子。

夏夏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揉了揉还略带困意的眼角,疑惑出声:“咦?外公还没回来嘛?”

何清夏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双唇微抿,不知该如何向女儿们解释,这同样也是她今夜满心焦虑与担忧的根源所在。

两个月前,黎国突然派兵突袭舒国边境,如狼似虎般接连掠夺了两座城池。一时间,边境的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哀鸿遍野。

何家自舒国开国之初,便世代承袭护国将军的名号,肩负着守卫舒国万里河山和万千黎民百姓的重任,象征着兵权的兵符也已在将军府安然存放了近百年之久,从未有失。

然而,当今圣上却一直对她父亲何天山心存疑虑,忌惮他功高盖主,恐有谋反之心。

于是,趁着此次边境战乱的机会,圣上声称何天山年事已高,不宜再带兵打仗,将兵符从将军府收回,转手赐予了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将沈回舟,命他出兵击退黎国。

今日,便是那武将沈回舟凯旋归来的日子。圣上龙颜大悦,特意在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为他接风洗尘。

何天山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却又不敢表露分毫。无奈之下,他谎称身体不适,无法出席宫宴,又恐皇帝心生猜疑,便安排了同在朝中为官的女婿何锦天代为出席。

谁知宫宴才刚刚开始不久,何锦天的随身侍从便神色慌张地匆忙跑回将军府报信,称那武将沈回舟竟然手握兵符起兵造反了,形势危急万分,让何天山即刻派人前往宫中营救陛下。

何天山听闻此消息,未有丝毫犹豫,当即果断地吩咐府内所有人带上兵器,随他一同入宫护驾,只留下了寥寥几个看门的守卫和丫鬟在府中。

时光匆匆流逝,如今已然过了子时,宫中却依旧没有传来丝毫消息。

何清夏坐在屋中,右眼皮止不住地狂跳,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阴霾般笼罩着她。

为母则刚,在两个年幼的女儿面前,她自然是不能表露出担忧害怕之情,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耐心地哄着她们。

“小姐——!不好了。”守卫那惊恐的呼喊声再次打破了府中的寂静。

只见他一路狂奔而来,这次甚至连气都来不及换,满脸惊慌失措地说道:“小姐您快去门口,苏管家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有要事要告知您。”

何清夏一听,心脏骤然一缩,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匆忙吩咐道:“看好夏夏和清清,别让她们出来。”

随后,她顾不上拿伞,将所有的闺阁礼仪抛诸脑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大门奔去。她那精美的绣花鞋踩在地面的雨水洼中,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苏管家自幼便陪伴在她父亲身边,忠心耿耿,名义上虽是将军府的下人,但在何清夏和她父亲的心中,却早已将他视为至亲家人。

将军府门口,那曾经高悬着牌匾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牌匾掉落的残渣散落一地。

一个中年男人全身湿透地趴在台阶前,腹部中箭,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将他身下的青石板染成了一片刺目的血红。而他的身后,更是一长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挣扎归来的惨烈。

何清夏见状,双腿一软,跌坐在苏管家的身旁。

她颤抖着双手抱起苏管家的上身,泪水夺眶而出,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手指颤抖着探向苏管家的脉搏,当感受到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跳动时,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如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苏管家似乎感觉到了何清夏的到来,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虚弱,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生命的烛光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小姐……别哭。是何锦天……沈将军篡位,是何锦天帮了他,咳咳……将军也被他们害死了,咱们府里的人全都死了,你快带着小小姐逃……命。”苏管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便缓缓闭上了双眼,没了气息。

“苏叔伯——!”何清夏悲痛欲绝,肝肠寸断地呼喊着。

她无法相信,几个时辰前府中还充满着欢声笑语,数百人皆身强体健,有说有笑,怎么顷刻间便无一生还?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那一生英勇无畏、征战沙场从无败绩的父亲,死了。

让她不可置信的是,那个平日里对她百般疼爱、呵护备至,让她深信不疑的好相公,竟然是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皇帝刚登基之时,便对将军府手握兵符一事心怀忌惮,明里暗里地打压将军府,奈何何天山多次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成功平定边关之乱,令皇帝始终无从下手剥夺将军府实权。

何家历代皆为忠臣,从未与皇室产生过嫌隙,何天山深知自古帝王多猜忌,于是一直低调行事,甚至在生下一女后,便再未生育其他儿女,以此来向皇帝表忠心。

何清夏自幼便知晓将军府的处境,因此从不张扬跋扈,一直深居简出,养在将军府中,极少外出露面。

一直安然无恙至她及笄之日,她因害怕自己嫁于重臣之子会被皇帝借题发挥,从而连累整个将军府,于是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要嫁于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读书人。

她对那读书人的家世背景了如指掌,知晓他是个孤儿。在她看来,若是此人怀有异心,将军府凭借自身的势力,完全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及笄前几日,何清夏曾偷偷跑出将军府,问他是否愿意入赘将军府。

那读书人原名靳天,当时他望着何清夏,羞红了脸,扭捏地说,第一次在将军府门口与她遥遥一望时,便已对她暗生情愫,不仅毫不犹豫地同意入赘,为表忠心,还主动更名为何锦天。

正因这门亲事,皇帝暂且打消了对将军府的猜疑。

此后,何锦天日复一日的温柔与耐心,渐渐打动了何清夏那颗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托付真心的心,就连在朝野之中混迹多年、阅历丰富的父亲,也被他那近乎完美的伪装所欺骗,对他信任有加。

何清夏深知此刻并非沉浸于悲伤之时,她必须要在何锦天回来之前,带着两个女儿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只有活着,才能为将军府满门报仇雪恨。

尽管将军府如今已惨遭灭门之祸,但她母亲一族的势力仍可成为她东山再起的助力。自她母亲在她十岁时重病离世后,将军府便与她母族鲜少联系,她的外公曾是权倾朝野的国公大人,当年虽因皇帝的猜忌而不得已请辞告老还乡,但仍有不少忠心耿耿的部下愿意追随于他。

想到此处,何清夏已无暇顾及安置苏管家的后事。此刻,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她疾步匆匆地来到正堂,声音急促地说道:“快抱着夏夏和清清随我走。”

两个奶娘赶忙一人抱起一个孩子,两个丫鬟则连忙为其撑伞,紧紧跟在何清夏身后,几人皆神色紧张,脚步匆匆地迈着小碎步。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出侧门,一群侍卫便如鬼魅般突然出现,横刀挡在几人身前,将整个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

片刻之后,那些横刀相向的侍卫缓缓让出一条狭窄的小路。

何锦天身着一袭青白色的长袍,衣摆之上零星点缀着几点血渍与雨水,他迈着看似优雅从容,实则暗藏杀机的步伐,从侍卫身后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满脸局促不安,高高地举着一把伞,努力为他遮挡风雨。

“娘子这是要去往何处啊?”何锦天平日里那温柔悦耳的嗓音,此刻在何清夏听来,却犹如恶魔低语,令她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寒意。

因是群像故事,每个人物之间联系复杂且互相影响,许多人物的性格形成与处世皆与从小长大环境有关,故前情故事较长,不要着急男女主的出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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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满门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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