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南城后,杨湘一直暂住在酒店,晚上和虞晴分别后,她打开打车软件,习惯性输入酒店的地址,下单以后才想起来她从今天开始也是有家的人了,便又慌忙点了取消。
回到公寓,杨湘歪倒在沙发上,放松身体的同时刷着消遣的短视频,吴一暄的微信消息便在这时不知趣地闯入她的视线。
杨湘迟疑一瞬,点了进去。
『你好,可以把你朋友的微信推给我吗?』
看到内容后,杨湘犹豫了几秒,虞晴说她只是有些社恐,嗐,也许人家只是单纯想交个朋友呢。
杨湘想通,便快速回了个“好”,紧接着把虞晴的名片发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回了句“谢谢”。
杨湘看着屏幕上简洁的两个字,会心地笑了。
虞晴到家的时候,周晚霁还没回来。
第二天急诊早班,虞晴便也不打算再等他,洗漱完接着上床。
临睡前检查微信消息是虞晴在读研以后养成的习惯,那会儿她在医院和学校的实验室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忘记或者很久不回别人的消息,吃过几次苦头之后虞晴便实行了固定时间点统一回复消息的应对方案。
她打开微信,回复完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后,正要关掉手机,通讯录在这时冒出一个小红点。
虞晴点进去的时候还在想,谁会这个点儿加她呢,看到吴一暄的名字时,她呆住了,短暂的惊讶过后又觉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们今天刚见过面,虽然没说上什么话,但是虞晴还挺喜欢她的,觉得这个女生酷酷的。
虞晴没多想,欣然同意了好友申请,并友好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吴一暄很快回复了她,一个跳起来击掌的柯基表情包,和她本人有种呆萌的反差。
虞晴盯着和她的聊天框,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便又多等了半分钟。
半分钟后,提示消失了,新的消息也没有弹出来,虞晴的好奇心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便干脆作罢,她将手机关机,连带着自己一起投进了黑夜。
*
七点的早班,虞晴定了六点的闹钟,为了不吵到周晚霁,虞晴努力把闹钟声音调到最低。
不知是周晚霁睡得浅,还是她手机的音量设置有问题,总之,第二天闹钟十分友好地提供了买一赠一的叫醒服务。
虞晴轻手轻脚从床上溜下来,一回头,周晚霁正侧着半边脸,静静地看着自己。
房间没开灯,屋外的光也被严严实实的窗帘遮挡了大半,虞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正寸寸地落在自己身上。
虞晴呆滞了一秒,随后干巴地笑了下:
“你也醒了呀。”
周晚霁没应。
虞晴便一边穿衣一边絮絮地同他讲着话:
“怎么不再多睡会?时间还早,我今天早班,七点就要到……对了,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怎么吃到这么晚?”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点也没分给他,余光却往床上瞥了好几次,忙活半天最后发现自己的毛衣穿反了,只得脱掉再重新套上。
不知是因为她假装着急的模样看起来太滑稽,还是一大早被她审讯式但又不怎么走心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周晚霁没来由地笑了。
他抬手将床头灯的开关打开,又从床上坐起来,虞晴这才得以看清他的脸。
他的头发好像很听话,只有极少数特殊时刻才会任性地翘起几缕象征性的杂毛,不像她,厚厚的黑发一散下来保准像个行走的鸟窝,凌乱的枝杈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间。
也许是刚睡醒,他的眉目之间透着疏懒,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柔和,冲她温煦地笑笑:
“醒了就睡不着了,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回来的,吃完饭又和程竞在附近走了走,一时忘了时间。”
虞晴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碎碎念问的问题,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便顿顿地点了几下头。
周晚霁又笑,看她的眼神也更直白温柔。
四目相对间,虞晴微微发怔,她似乎看到一种名为爱的物质正从他的眼中慢慢流淌出来,先是融进了暖黄色的灯光里,几经辗转最后又融进她的身体里。
虞晴回过神,丢下一句“哎呀,我要来不及了!”后,几乎是逃离的速度钻进了洗漱间。
周晚霁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像只受惊的兔子,莫名觉得可爱,等他察觉到自己扬起的唇角时,他已经将它收了回去。
昨晚吴一暄离开后,周晚霁提出想去前滩走走,程竞见他黯然神伤的模样,自然没有拒绝。
两人沉默地走了好一段路,在前滩的一处栏杆前停了下来。
他望着远处停泊的船只,语气冷得仿佛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程竞,你知道吗,我最近越来越发现以前的自己真的很差劲。”
程竞偏头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周政儒,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内心都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觉得被抛弃了,觉得这是天大的事情,一蹶不振的同时也在有意无意地伤害着身边的人,现在想来觉得很愧疚,应该……也有点后悔吧。”
“你是说吴一暄那事儿?”
“不完全是。”周晚霁顿了顿,“除了容清和吴一暄,包括对你,还有陈靳恪,我的态度都不算好。”
“嗨!”程竞无谓地拍了拍周晚霁的胳膊,“我当是什么事儿,咱们这交情,老陈还有我,都不会介意的,阿姨更不用说了,一暄她就是有点小孩子脾气,你看我一说你也来吃饭她立马就答应了。”
周晚霁无声苦笑了下。
程竞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缄默片刻,他开了口,语气却像是在评论一个不相干的人,理智冷静,没有起伏,若是换做别人,绝对听不出来他正在着进行一番真诚又犀利的自我剖析:
“我们常常会因为生活太过顺遂,而把得到的当作是理所应当,又把失去的看得太重,摆出一副怨天尤人和自怨自艾的姿态,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种逃避,挺矫情的。”
“其实,也不用这么苛刻。”
“任何困难只有跨过去,回头再看才会觉得不过如此,但当时的痛苦和挣扎是真的,只是不要一直陷在里面,这没有什么。”
程竞正经起来说的话总给人一种成熟安定的感觉,他虽然性格看起来没有周晚霁那么沉稳,但是情商这块程竞仿佛有什么天然优势。
“比如现在,你能够和我说出这些话,就代表你已经脱身了,只不过花的时间有点长,”程竞用身子撞了他一下,坏笑着说,“既然这样,那就这周末叫上老陈,你请客,当作补偿吧。”
周晚霁本来已经慢慢试着和自己和解,坦然接受过去一切的不完美,此刻被他的话触动,再看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觉得心情顿时畅快许多。
他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含着不明显的笑意,朝程竞点了点头。
驱车回来的路上,他心中隐隐感到兴奋,大抵是因为今晚的交谈让他彻底打开了心扉,真正和过去握手言和,他打开车窗,晚凉风彻底吹散了他的烦闷,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了虞晴。
幸好有她。
有人说女人对男人的爱里总带着些崇拜,这话或许有失偏颇,其实男人对女人也是,就比如此刻,他突然很佩服虞晴的豁达和通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晚霁显然并不具备这一特质,因为这一点,他对她的好感再度增加了几分,或许能称得上是喜欢甚至是爱。
*
再次收到吴一暄的消息,已经是周五。
晚上十点半,医学院街的人流已经散去,偶有几辆车子呼啸着疾驰而过。
虞晴下了晚班从医院出来,刚出大门就看到一人一车立在路旁,格外显眼,虞晴勾了勾唇,加快步伐,迎了上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晚霁开始关心她的上下班时间,并体贴地包揽下了接送的任务,虞晴开始还会不好意思地推拒几下,后面体验过一次,便愉快同意了。
周晚霁双手插兜,慵懒地倚在车门边,看着虞晴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脸上笑意渐深,待她走近,他自然地接过她的托特包,绕到车的另一边,长腿一抬迈了进去。
虞晴坐上副驾,周晚霁确定她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
“今天工作累吗?”周晚霁注视着前方宽阔的路面,语气随意问道。
“还行,”虞晴答,“跟夜班比好多了。”
“嗯。”周晚霁淡淡应了下。
“你呢?”虞晴把玩着托特包的细带,反问道。
“还行,”周晚霁笑笑,“感觉累的时候我就下班了。”
虞晴无奈失笑:
“还是当老板好啊。”
“今天也是想薅周老板羊毛的打工晴。”
“好。”
虞晴啊了一声,接着哭笑不得的表情道:
“我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周晚霁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认真道。
“哦,”虞晴揉了揉鼻尖,思考几秒,干脆道,“那你明天请我吃饭吧。”
周晚霁抿唇笑回她:
“要求这么低?”
“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啊?”虞晴抱臂作思考状,真诚又认真问道,“真的吗?”
周晚霁顿了顿,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叹,像无奈又像认命:
“假的,长期有效。”
虞晴闻言,心跳倏尔快了几拍,她挪了挪身子,偷偷打量了周晚霁一眼,又连忙压下嘴角的笑意。
这时,她的手机振动了下,提示是一条新的微信。
虞晴点开。
过了几秒,她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歉疚的口吻道:
“周晚霁,明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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