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偏头，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眸。
她的眼神直白，里面却好像空落落的，像清晨的薄雾，透着几分随时消散的冷寂，周晚霁心头不由一缩。
过了几秒，才淡笑着说：“睡醒了？”
虞晴没有回答，抿唇笑了下。
一时无话，这份沉默便延续了一路，回到家后，虞晴径直上了楼，待周晚霁回到卧室时，床上的人已经睡下。
周晚霁倚靠在床头，就着暖黄的灯光，盯着她微微蜷缩的背看了一会儿，说服自己她今晚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情绪冷淡了些，想到这，他又似自嘲般无奈地勾了勾唇。
第二天，周晚霁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收拾好下楼，看到虞晴已经吃完早饭，正欲出门。
“等我几分钟。”周晚霁快步走到餐桌前，捞起一片吐司。
“没关系，你慢慢吃。”虞晴犹豫了几秒，神色有些为难，“最近全科轮转快结束了，急诊也比较忙，上下班时间不好说，要不我还是坐地铁吧。”
“你以后不用送我了。”虞晴撂下这句话，便匆匆出了门。
周晚霁顿在原地，看着被风吹开的门缝，眼底情绪复杂。
虞晴出门得早，现下坐在稍显空荡的地铁上，听着风声呼啸着与车厢擦肩，她才终于能够静下心来。
旭日初升，一束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打到地板上，虞晴盯着那抹阴影，突然感觉到强烈的紧张和焦虑，经过昨夜的失眠，她更加不知如何面对周晚霁，此刻他在她旁边微微动了下身子，他的手臂无意碰到了她腰间的皮肤，就让她像被火灼烧了似的，身心猛地为之一颤。
虞晴知道，她得暂时和他保持点距离了。
一周晃眼便要过完，这几天虞晴坚持每天早睡早起，哪怕不是她的班，她也会呆在科室，带教老师诧异的目光闪了闪，随即迅速转变为欣慰地上下打量着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不错。”
虞晴呵呵笑了两声，随后尴尬逃离。
周五，急诊意外有些清闲，科室的苏医生正支着手机追剧，见一旁的虞晴仍在干着无关紧要的杂活儿，眼波微动，暂停和她搭话：
“小虞啊，你今年多大了？”
“29。”虞晴看着她的眼睛，乖巧回答。
“哦，29了……”苏灵轻点着头，低声喃喃道，过了几秒又问，“谈男朋友了吗？”
虞晴顿了顿，淡笑着回她：
“我结婚了。”
苏灵似是一愣，紧接着追问道：
“是咱们医院的不？”
虞晴想了想，说：
“他不是医生。”
“不是医生啊，那挺好的，要我说一个家里有一个医生就够了，俩都是医生，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说不上话都是正常的，那还怎么交流感情啊，你说是不？”
苏灵是急诊的老人了，听科里其他人说过，她是南城本地人，嫁的是门当户对的少时玩伴，如今儿女双全，家庭和睦。
现下她操着一口方言，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虞晴也不怎么能听懂，便只顾顺从地点头。
虞晴见苏灵还想继续说，连忙接下她的话口，转移话题道：
“老师，你在看什么剧呀？”
苏灵微微一怔，笑了笑，随后转换成普通话回道：
“一个悬疑片。”
“讲什么的呀？”虞晴饶有兴趣地问道。
“就是……”苏灵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回道，“男主和女主是情侣，但是出轨了她的闺蜜，女主无意间撞破二人的奸情，设局把二人杀了。”
说完，苏灵又评价道：
“案子本身挺无聊的，比较吸引人的应该是女主设局的过程，不过要我说，有这脑子，有这功夫，干脆分了，再找一个新的不好吗，非得杀人，真是想不开……”
虞晴沉吟着点头附和。
苏灵来了兴趣，旋即又问：
“小虞，你知道现实中杀人案最多原因是什么吗？”
虞晴忖了忖，试探答道：
“情杀？”
苏灵拍手：
“没错！”
“这杀人多半是为情，盗窃多半是为财，真是……难评。”
“你说这有多想不开，多爱啊到这一步……我看还是执念太深，人家不爱你，你拍拍屁股走人，男人嘛，遍地都是，何苦为了一个人赔上自己的大半辈子呢？”苏灵无谓道，“你说对不，虞医生？”
虞晴愣了几秒，费力挤出一个笑容，含混地点了下头。
“哦，我想起来等下还有事情，我先下班了，老师。”虞晴手指悬在空中，朝门口指了指。
“行，你去吧。”苏灵说完，不再看她，把暂停的视频继续点开。
虞晴了无意味地撇了撇嘴，默默离开。
虞晴再次坐上地铁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还没到晚高峰，地铁上的人却一点不少，想来也是，这个城市，不用上班的人未必就比打工人少。
半小时后，虞晴来到了南城火车站。
18岁高考结束的那个夏末秋初，她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羁绊便从这里开始。
后来的很多时刻，她感觉自己撑不住了，便赶来看看，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只是这样，过了一会儿，她便又像充满电量的机器人，斗志昂扬地，扎进拥挤的人潮。
然而，此刻她站在这里，却觉得自己像庄稼地里水沟边上的浮萍，这么多年的梦，早该醒了。
虞晴到家时，看到坐在沙发上翘首以盼，神色凝重的周晚霁，怔了半秒，又迅速恢复神色。
周晚霁很难想象这一周以来，他竟然只在周一早上和虞晴短暂地说上过几句话，后面的几天，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他晚上回到卧室她又早已睡下，他理解她的工作，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即使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虞晴在躲着他。
可他不想再猜了，他觉得她们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至少到了有话直说的程度。
下午五点，周晚霁拿着外套起身离开座位，一旁许言钦见状，乐呵地说：
“老周，去食堂吗，一起呗，正好我也饿了。”
“你自己去吧，我要下班了。”周晚霁沉声回道。
“今天下班这么早啊。”许言钦凑过去，随意寒暄道。
周晚霁眼中眸色渐深，唇角微微牵起：
“回去抓人。”
周晚霁到家后，简单对付了晚饭，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待，直到现在，周晚霁抬眸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一刻。
他看到虞晴甫一进门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和迅速恢复的平静，胸中莫名拱起了一阵薄怒。
他来到她面前，对上她有些胆怯和迷茫的目光时，他的心又莫名一颤，叹息着认命似的一边拿过她的包往沙发走，一边絮絮同她说着话：
“今天回来这么晚啊，你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厨房我让杨姨还留了点粥，我去给你热一下……”
“周晚霁。”虞晴叫他的名字，语气缱绻又郑重。
周晚霁身子一滞。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虞晴径直吻了上去。
周晚霁懵了几秒，然后温柔地回应她，她的吻横冲直撞，还带着一丝疯狂和暴戾，她含住他的唇瓣，像婴儿一样投入地舔舐，直到周晚霁尝到两人口中血的腥味。
他放开她的唇，不解地嗔了她一眼，虞晴眼神切切地望着他。
摇尾乞怜。
周晚霁的心一下软了。
“周晚霁。”虞晴直视他的目光，顿顿地说，“我想和你做/爱。”
周晚霁怔住，虞晴不管不顾地再次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弯下腰。”虞晴踮着脚亲了一会儿，有些累，幽怨地看着他。
周晚霁倏尔笑了：
“不用了，我们换个地方。”
未待虞晴反应，周晚霁迅速将她打横抱起，虞晴惊呼一声，熟练地勾住他的脖颈。
来到二楼的卧室，周晚霁将虞晴轻轻放到床上，正要起身，虞晴以为他要走，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不走。”周晚霁笑得温柔，牵着她的手来到西裤皮带的搭扣处，嗓音疏懒，透着几分欲，“你帮我脱？”
虞晴羞赧地红了脸。
周晚霁压在她身上，他的身体滚烫，所到之处皆勾起绵延的□□，他贴着她的唇瓣反复亲吻，余光瞥见她红到滴血的耳尖，像得了趣似的含住它。
虞晴眼尾泛着红，周晚霁扣着她的手腕，再次碰上她的唇瓣，一下一下地啄吻着，他感受到她的身体正汩汩地往外流着水。
“把灯关了吧。”虞晴在他亲吻的间隙，低喘着气说。
周晚霁顺从地关掉床头灯，房间顿时隐没在黑暗之中。
周晚霁打开床头的抽屉，摸索声化作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虫子在啃噬着虞晴的心脏，她抓住他动作的手，喘着气，胡乱道：
“你……直接进来吧。”
周晚霁动作一滞。
黑暗中，虞晴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感觉他在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迷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她觉得自己正在被凌迟。
虞晴的心狠狠攥紧，她别过脸，嫣红的唇咬着指尖，无力地闭上眼睛，含混道：
“对不起……”
……
结束之后，虞晴窝在周晚霁怀中，脚趾不安分地勾他的小腿，周晚霁搂紧她，疏懒地笑:
“别闹。”
虞晴的脑袋往他的胸口蹭了蹭，含糊地哼了两下。
一滴清泪从她的脸上安静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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