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谷雨愣了愣，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似是见到她的惊讶，姜屿神色缓了些，若无其事道：“方才我在远处看见，那群孩子用石子扔你，你为什么不教训一下，反而带他们打水漂玩？”
谷雨见他情绪转换极快，原本乱跳的心脏也不由得平静下来，她暗自吐槽了下自己的脑子，明明就是开个玩笑，也能吓得话都说不齐整。
“本来就是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玩心大，这也很正常，可能以后长大以后会懂事吧，没必要去生气。”她淡淡解释道，眯眼看着夕阳暮景，晚霞炫目晖映，将半边的天空染成火烧云的风景。
姜屿眸光深沉晦暗，长眸微微眯起，几丝复杂的情绪被镜片所遮蔽着，连唇角都不自觉变得平直。
他似乎在打量谷雨，可那眼神却透着股不怀好意的感觉，像是泛着冷光的手术刀，一寸一寸切割在她白腻精致的侧脸上。
可当这人察觉，他又及时扬唇一勾，恢复成那副眉眼带笑的模样来。
谷雨听见他轻柔道：“虽说是孩子，可是人性本恶，许多事情就是因为纯粹，才显得更为肮脏。”
她闻言登时愣住，觉得这话极不符合这人温润君子的形象，充满了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可男子眉目清润，笑容更是斯文俊秀，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实在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因为纯粹，所以肮脏？”谷雨试探道，心头莫名被不好的情绪所笼罩着，她忽而觉得这话熟悉得很，好似很久之前，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呢喃过。
姜屿单手托了下眼镜，耐心对她解释道：“我不过随口你说，你别放在心上，纯善纯恶都是因人而异，也不会有人只这一面。”
他这话说得犹如风轻轻拂过，来去自由间了无痕迹，轻飘飘的叫人琢磨不透。
谷雨陷入深思，反而因他的解释而心下沉重。
西风残照，日落千丈。
转瞬之间，落日只剩下一点点弯钩，斜阳的一点余晖洒在林间，照得远处的湖泊上下天光，好似融为一片。
谷雨思索了许久，总感觉姜屿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必定内里与外表会有差别，只不过这差别是大是小，她就不太清楚了。
而姜屿则静静看着她的眉眼处，亲眼见着那原本轻松畅意的神色，逐渐转变成深微与沉凝。
他唇边温柔的笑意微变，好似在夕阳下显出几丝微妙的玩味来，眉眼处蕴透危险，隐隐有股子饱含期待的刺激感。
“你说的有理。”许久，谷雨这样说道，神色变得释怀起来。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是而已。
她骨子里也是个冷漠的人。
而姜屿唇角的笑容向下压了压，不着痕迹地泄露些许失望的情绪来。
他兀自顿挫一会儿，许久，手轻轻一抬，将从来不曾摘下的眼镜取了下来，折叠好挂在西装的上衣口上。
男人如玉的面容此刻毫无阻挡，完完全全呈现在了谷雨的面前。
他那双眼眸狭长而上扬，眼尾轻轻勾着，像是被人画了道眼线般，极为撩人艳丽。
气质也登时改变了，温润如玉随着沉到水底的夕阳长眠，转而绽露出夜晚才有的邪气恣睢。
谷雨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一夕之间，感觉天差地别时，他开口了。
“小雨，从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与众不同，不如我们试着交往一下？”
姜屿的嗓音低哑磁性，话语好似能要人命的软钩子，叫谷雨下意识地想点头答应。
可当她看见这人昳丽中夹杂玩味的眼神时，立即又清醒过来了。
虽然不明白姜屿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但是谷雨从头至尾，只把姜屿当做一个老板，没有存过半分旖旎的心思。
即便是他和谷雪青眉眼相似，可这也不能令她神魂颠倒。
“姜总，你的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我就当没听见。”谷雨面色不变道，眼神毫不避讳地与他相视，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姜屿似乎一怔，长眸划过一丝不可思议，接着说道：“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谷雨想到来公司前，和来公司后他的多番照顾，也承认这个人在待人处事方面，实在是无可挑剔的。
但是感情就是感情，不容许掺杂别的因素，对于谷雨而言，那纯粹是亵渎。
“没有，你对我的确没话说，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谷雨缓声说。
她觉得既然对方误会了，那么第一次能说清的时候，就把事情摊开来讲明，免得以后跟团浆糊一样，黏黏糊糊的让人气恼。
姜屿沉默了，他邪肆的气质收敛了些，好似那个碧玉无瑕的君子又重新回来。
谷雨看着他将眼镜架回鼻梁上，整个人复又温润起来，斯文的书卷气泄露在眼底，连带着唇角也清浅温柔。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多心了，以为小雨你多少对我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没想到连及格线都没达到。”姜屿好似苦笑道，眉宇间泛着淡淡的忧郁。
谷雨最怕软刀子，见此赶忙说：“没有没有，姜总你别这么说自己。”
姜屿却似乎黯然失色许久，清润的眉目变得失落，长眸里隐约闪动着破碎的忧光，叫人想起童话里化成泡沫的小美人鱼。
她心里瞬间开始唾弃自己，只怪话说得太快，应该拐几个弯稍微缓冲一下，再宣之于口的。
只不过问题是，拐了几个弯，缓冲多少回，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
正当她手足无措之际，姜屿忽而神色一变，狡黠的光闪动在眸底，神色变得愉悦又狡猾。
他含笑道：“挺不错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谷雨闻言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姜屿说：“之前招过女助理，后来都因为私下和我表白被辞退了，考虑到女儿家的颜面，所以我才说应酬喝酒，不方便招女生进来，现在既然你能认认真真完成工作，不想着搞地下恋情，作为老板我才放心。”
谷雨登时反应过来，搞了半天原来这是一次测试！
难怪自己一直没有接到实习期的考核报表，原来最后一关在姜屿这里？
她眨眨眼，心里头有些啼笑皆非，面色不由得表露几分尴尬的神情来。
好家伙，自己竟然还真的去分析了一番，现在想想真是……
“你不必负担过重，实习期考核的事情，本来就是由我决定的，也不会真的报告上去，所以也没人知道今天的事情。”姜屿含笑道，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言辞让双方都感到舒服至极。
谷雨下意识点点头，应声道：“那我这算过了吗？”
姜屿笑着回她：“当然算了，小雨真有本事，让我大吃一惊呢！”
谷雨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可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被人莫名刺了一下的奇怪感觉。
她本能地朝姜屿看去，发现他笑意朦胧，细长的眼眸在夜幕下显得幽深一片，颇有点高深莫测的意味。
可随即，姜屿又说：“你是这些年平安度过实习期的第一个女助理，该为你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谷雨以为又要吃饭，连忙挥挥手说：“别了姜总，顺利度过实习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周章。”
可姜屿眼眸微眯，语气似乎不满道：“私底下又叫我姜总。”
谷雨神色一僵，缓声说：“姜屿。”
姜屿笑得不露山水，白西装在夜晚的林间泛着洁净的微光，衬得那面容如朗月清风般霁明。
他开口说：“这样，我这里有个项目，本来是打算让穆良一个人完成的，既然你已经度过实习期，就由你和他一起吧。”
谷雨惊讶，大声说：“真的吗？”
姜屿扬唇一笑，轻声道：“那还能有假？穆良做事情妥帖周道，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这也是他的可取之处，你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谷雨点头称是：“穆良的确看上去就很靠谱。”
本来这是句好话，可姜屿闻言后却眼眸微压，眸光不经意闪烁一下，薄唇轻启，若有所思说：“你似乎对穆良很有好感……”
谷雨立马道：“我发誓，我只拿他当普通同事！”
姜屿笑得轻快，眉眼间半分猜忌与厉色都没有，语气和缓道：“别这么草木皆兵，我不过开个玩笑。”
谷雨心想你这个玩笑事关我的工作饭碗，可不能随意马虎回答。
她到现在还和谷婷搭不上线，如果能够在姜氏集团有所建树，想必谷越稍稍考虑到内外因，会让她去谷氏集团上班。
到那个时候，就可以正式收拾谷婷了。
这么想着，谷雨的眉眼都神采飞扬起来，清冷的眼眸中折射出坚毅的光芒，面容因此格外光彩照人。
姜屿见此，微微一笑，轻声说：“时间差不多了，没想到和你从夕阳欲颓，聊到了夕阳一下，眼下天都黑了，没什么大事的话，就坐公司的车回去吧，只怕他们也等急了。”
谷雨点头，和他并肩走往希望小学处。
而姜屿则按照打量了她平静如水的面容，好半天，唇边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看了看天边的月色，长眸里掩映星辉，气质清华，宛如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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