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化自在

可为何在此时提及。这个时机也太奇怪了点,他并没有做什么会令小孩儿吃醋争宠的事啊。

云无涯摆摆手道:“行了,先别管徒弟不徒弟的。你听好,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斩我的机会。但这条生路,我要自己去寻。”

云涧竟然推开他的手,迳自走了出去。

在云涧看来,自己已经表明心意,师尊这般心思缜密,洞察力敏锐之人,再顾左右而言他,就只能视为装傻了!

而云无涯以为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还在生自己不退隐的气。那是自然的,自己说出的话着实没有任何说服力。

除非,真能从死局里寻出条活路来。

如何做到?云无涯冥思苦想,随即问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佛子:

“大师,您可知这镇煞禁术究竟为何物?”

佛子凝视他片刻,眼中隐有赞许:“施主果然慧根深种,直指核心。”他执起茶壶,为云无涯面前空盏斟上清茶。

又是茶。云无涯真觉得自己和茶杠上了。

“正如你的渡厄剑法斩的是‘邪气’,镇煞禁术镇的,亦不是有形之物,而是‘心渊’,或是换个说法——‘魔渊’。”佛子声如梵唱,令云无涯的心也随之安定了几分,“魔域,虽是地域,亦是‘心渊’映照。世间至恶至浊之念,汇聚流转,终成那片无尽孽海,近之蚀人心智,纵人七情六欲而生杀孽。”

杀孽。云无涯想,照这么说,他虽不是魔,但也离魔不远了。

且三楼九门里没几个“人”。

佛子仿佛看穿他的心思,道:“每逢三甲子,天下戾气久积不散,而大劫将至,心渊侵蚀人间。你便是应劫之人。”

难怪老和尚……

云无涯点点头,认真听下去。

“十多年前的劫数,却略有些不同。心渊久经恶念影响,竟诞生一位有神志、有意识的天魔。那是上古时期,一位惊才绝艳却道心崩陨、堕入魔道的大能,其不甘和怨毒执念,融合了魔域本源所化。

“他不死不灭,力量无边。在永恒的恶念折磨之下愈发强大。”

“大天魔?”云无涯想到那位传说中与自己同归于尽……不,是同归于下落不明的死敌。

“沧溟派遭劫,你被带往魔域时,便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他遇见。据你当年同我所说的只言片语,他似乎还成为了你的师父。”

云无涯眉头紧锁:“不可能,我平生最恨魔修,你也是知道的。”

“详细过往我不曾听说,但你在魔域留了两年,最后确实重伤大天魔脱逃,也就是在此途中救了贫僧。”佛子回忆道,“随后便是你一人一剑登上风云巅。”

若没猜错,他应当不止重伤了大天魔,还以镇煞禁术将人家的力量引为己用了。才会有天下莫能比拟的实力。

“蚀人心智,指的便是我被带回沧溟派时失控伤人之事?”

“是也不是。”佛子道,“施主的识海之内,可能蛰居着大天魔的残余意识。不单是失控这样简单,而是正在被其吞噬,极有可能与之融为一体,最后被取而代之。”

虽是隐居于此,佛子还是能够从二楼主处获知云无涯和惊澜的动向。

毕竟哪怕他不问,二楼主也会滔滔不绝地说。

何况他对应劫之人、救命恩人也有几分关注。

云无涯道:“可有办法解决?”

佛子摇摇头:“世间恶念源源不断,彻底毁灭他定是不可能的。而天魔有极深的杀性,一旦出世,莫说是惊澜剑要将之斩杀,即便是我,也不得不对施主出手。”随即他沉思了片刻,又道,“据古籍所言,魔域深处或许有破解之法。”

好吧。云无涯想,若有机会,我定杀了那天魔。若没机会,也要镇他一辈子。

不过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算了,走一步是一步。

夜已深,酩酊境内的幻象也大多沉寂,只余风声过竹,沙沙作响。

云无涯将自己的思路梳理一遍,正要休息。到了客舍却见云涧并未在房中,心下微疑,信步而出。

那白衣身影正独坐廊下,背对着他,肩背挺得笔直,不再是平日里温顺黏人的模样,反而透出几分难以接近的清冷孤高。

就像又变回了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谢惊澜代宗主。

云无涯走上前,半关切半试探地开口:“这么晚了,不休息在这儿吹冷风?”

云涧不曾回头,声音平静无澜,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刻意拉开距离:“有劳前辈挂心,只是宗门事务繁杂,需静心理清思绪。”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云无涯听他语气疏离,只觉是他在为白日的事闹别扭,便在他身边坐下,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化解:“嗐,什么宗门事务,都到了这里,便先放放。白日佛子说的话也好,我说的话也罢,你也甭往心里去。

“我说什么恨你那都是气话。你是剑灵或是宗主,都是我的徒弟。师父我又不会因此不要你。”

云涧把头扭向另一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前辈宽厚。”

语气更为冷淡,甚至带着些下属对上位者的拘谨,将汹涌的心事死死压住。

云无涯浑无所觉,只道这小孩气性真大,他也有些委屈:“不过你小子藏得够深。白天还喊打喊杀,怪吓人。”

云涧听出他把自己当小孩在哄。

这话仿佛触动某根绷紧的弦,云涧倏然起身,转过身来。

月光下,他的面色清冷如霜,那双狐狸眼也没了平日里的温润乖顺,只剩一种近乎疲惫的冷静和深藏的痛楚。

“前辈教训得是。”云涧微微颔首,姿态恭谨,“是晚辈僭越,日后必当谨守本分,不再妄言。”

“什么僭越不僭越,傻话。”云无涯用力揉了一把云涧的头发,他还以为小孩在撒娇争宠,毕竟云涧平日里这般阴阳怪气也不少,通常是和小泥猴子争夺他的关注,“你做什么都不打紧!你就是师父最重要的、最贴心的徒弟。安心,在师父眼里,谁也比不上咱们家云涧。”

听到“做什么都不打紧”,云涧竟然彻底僵住,狠狠瞪了云无涯一眼。下一瞬,他周身白光一闪,整个人竟是消失在云无涯眼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体雪白,隐泛幽光的惊澜剑。带着怒气和不甘,直挺挺地,几乎是砸进了云无涯怀里。

云无涯下意识手忙脚乱地把他接住,生怕小孩砸地上砸坏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抱着剑一脸迷茫,不知所措。

“???”

“哎不是?”

“涧儿,好徒儿,惊澜,你变回来啊!这像什么样子!”

怀里惊澜剑纹丝不动,剑身冷冰冰的,透露出一股子显而易见的“不想理你,气死我了”的强烈怨念。

云无涯怕冷,怀里抱着个“大冰棍”吹着夜间的冷风,直打哆嗦。

偏生怀里的冰疙瘩还飕飕往外冒冷气……带回去么?这剑搁屋里能给他冻死!

有了。云无涯想,来时好像看到竹林处有个引地热形成的天然温泉。

“行行行,你厉害,你放冷气。”他抱着剑,一边走一边和剑打商量,“师父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去去寒。”

说罢,云无涯便抱着这柄散发着“生人勿近”、“我很不爽”气息的惊澜剑,向印象里的温泉所在处走去。

温泉水雾氤氲,热气腾腾。云无涯四下一看,无人,便极其自然地将惊澜剑放在了温泉池沿光滑的青石上,仿佛它只是普通的兵器。

然后他便自顾自、毫无防备地开始宽衣解带。

心力交瘁一整天,刚才又挨了冻,他早想泡个温泉放松一下了。

在他看来,都是男人,哪怕一起泡温泉也很正常。不过小徒弟还在闹别扭,不肯变回人形。

那他就表现得享受些,等小徒弟想泡温泉了,自然不得不变回人形。

被摆放在青石之上的惊澜剑震颤了一下,飕飕冷气都凝滞了片刻。

然而云无涯毫无所觉,他顺手脱去外袍和中衣,露出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背脊和紧实的腰身。

重伤前他这副身体因常年练剑,身材极好。穿上外袍略显单薄,但脱去衣衫却看得见明显的肌肉线条。

温热的水汽润湿了他的肌肤,月色映下一层柔光。

云无涯舒服地喟叹一声,浸入温暖的水中,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春光旖旎,水波荡漾。

有把剑更加荡漾。

惊澜剑更加躁动不安,磕碰青石发出刻意的响声,就像在抱怨。

云无涯听见响声,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划了划水面,撇了一眼惊澜剑,笑道:“怎么,你也想泡?那就变回去呗。”说罢他还掬了一捧温泉水,合掌拱出一个储水的空间,对准青石上的惊澜剑,两手用力一挤压,滋地淋了惊澜剑一剑身的水,“水温正好,还挺舒服的。”

“嗤”

一缕极其细微的白气竟然从被温水浇过的剑身上冒出。

云无涯:“你不是冰灵根吗?怎么不是结冰是冒烟。”

他却不知,见他转过身来用正面对着自己的云涧简直要被这又甜蜜又折磨的酷刑逼疯了。

云无涯看他还不肯变回人形,凑上前去,拎起剑就往水里丢。

他本意是逗逗小徒弟,可对云涧来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近了,这时候要是化形就……云涧忍不住想。

铮——!

惊澜剑像是终于到了承受能力的极限,剑身灵力猛地一盛,随即又彻底收敛,变得黯淡无光。

活像个失去了灵魂的铁疙瘩。

云涧竟是强行切断了外界感知,把自己给“关”起来了。

再这么下去,他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是吧,还在闹别扭呢。”云无涯赶忙把差点沉底的剑捞了起来,拍了拍剑身,确定他真的“安静”了,才无奈地抱着剑靠回池边休息。

他发现了,云涧和小泥猴子的性格真的完全不一样。小泥猴子生气时,只肖逗一逗,没一会儿他就把为什么生气给忘了。

云涧生气时,越逗越气,到最后就是彻底不理会云无涯。

跟个小姑娘似的。云无涯想。

忽而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都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泡温泉?云无涯微讶。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褪去衣袍,露出满是伤痕的精壮上身。男子转过头来,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疲惫,正欲踏入池中。

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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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剑尊重生后身陷修罗场
连载中百晓堂白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