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路威贤是真的从床上坐起了身。
感觉头好轻。
他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头顶，鹿角已经消失了。
闻天客给的食物、阿雾的幻境，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疗愈了他的身体。但总而言之，路威贤的三次觉醒就此顺利度过了。
简单洗漱之后，他推开房门走到客厅，来文和谢雷正坐在沙发上。
“身体怎么样？”谢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消失的鹿角，站起身走到了他身旁。
几日的星球往返让来文的眼底不免出现了淡淡的青色，此刻他的头发也略显杂乱：“下午再去医生那里检查一下。”
路威贤坐到了他们二人的中间：“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
反而是他，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
谢雷和来文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率先开口：“路叔叔目前正在小星群调查军团袭击过路口的原因。”
“和我怀疑的一样，大概率是受到了辉面族的精神攻击，只是目前还缺少关键证据。”这些情况谢雷也已经及时告知了金如玉。
谢雷在说话时刻意放缓了语速，路威贤的头脑往往在起床后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高速运转起来。
路威贤给了他一个表示谢意的眼神，而后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第一军团在最近召开的几次会议上都很咄咄逼人，”谢雷将头转向路威贤，“你的电子通行证恐怕一时半会还无法解封。”
路威贤倒是不意外，江烈这种人的做事风格就是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
他向后靠到了沙发上，用手撩了几把垂下的发丝。
来文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朝路威贤挪近了几分，他接过谢雷的话：“晚宴就在下个星期举行，主办人是我的兄长多诺万。”
“到时候你再与江烈见面，应该会更安全一些。”
“你哥哥知道我们的事情吗？”路威贤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他立刻发现这句话可能会产生歧义，于是补充道，“我指的是实验体和辉面族。”
来文抖动了一下自己的翅膀：“事实上，正是他继承了父亲的意志继续投资实验。”
“至于辉面族……”来文的用词很谨慎，“我不清楚。”
路威贤和谢雷对视了一眼。
“你不信任多诺万，”路威贤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因为刚刚睡醒打过哈欠，他的眼尾有些泛红，“那我可以信任他吗？”
“小心为妙。”谢雷替来文做出了回答，而来文竟然也没有反驳。
克莱因内部的关系果然很复杂。
来文从地上拎起一个银白色的手提式保险箱，输入密码后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呈现了出来：“这就是秦温礼给我的那把手枪。”
随后他又拿出了几份文件交给路威贤：“这是徐风采集的有关秦依的身体数据。”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路威贤想起自己预见的未来：女孩的眼睛化成了灰色的钻石。
“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徐风的设备都很特殊，来文之前从未见过，“但是不确定能不能恢复原样。”
路威贤利用智脑把有关数据传递给了闻天客。
谢雷则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仔细检查了一番那把手枪：“是对常见型号的特殊改装，以能量攻击为主，不配备有子弹。”
路威贤从谢雷手里接过那把枪，枪管中填充着紫蓝色液体。颜色和辉面族死后产生的晶石十分相像。
路威贤将枪放回至盒子里，他压低声音向来文询问：“你的精神没事吧？”
擅自闯进了别人的精神领域，路威贤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尴尬。
尽管知道自己就算用气声说话谢雷也能听个一清二楚，但脸皮还是让路威贤放轻了声音。
来文回忆起了被路威贤的精神所包裹、侵入的感觉，他的翅膀微微煽动起来，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没事，别担心。”
谢雷看向来文泛粉的脖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那当时秦温礼给你的那封信，你还有印象或者记录吗？”那一串用辉面族文字写出的诀别书路威贤还没忘。
“眼镜里面有记录，我稍后给它调取出来。”来文瞥了一眼谢雷，然后不着痕迹地将手覆在了脖子上。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门铃响起。
来文皱着眉站起，为了复盘目前的状况，他已经谢绝了所有人登门造访。
谢雷示意路威贤不用起身，而后自己跟随来文走到客厅和走廊的过道上。
站在这个位置他不仅可以观察门口的状况，更可以及时采取行动保护路威贤。
来文的声音肉眼可见冷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对面那个人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最近有多少麻烦找了过来吗？”
“让我进去，”男人的声音同样很冷，“我需要了解情况。”
路威贤有些诧异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空气将来者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裹挟到了他身旁，路威贤推测对方应该是喷了男士香水。但在这层味道之下他还能嗅到一丝血腥。
谢雷同样面露惊讶，那双比来文还要宽大的翅膀正彰显着其主人的身份——多诺万·克莱因。
刚刚他们才谈论过的、来文的兄长，也就是如今克莱因家的实际掌权人。
路威贤的气味同样也传到了门口，多诺万的眉毛微微上挑，来文立刻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衣领：“你什么都不许想。”
多诺万的眼瞳比他要更红，红得就像黑色的墨水。但来文清楚，在黑暗之中那双眼睛只会精准万分地锁定猎物。
“不要揣测我的想法。”多诺万的表情很平静，似乎都懒得同来文争吵。
而跟随着多诺万的人已经非常默契地离开了玄关，静静守候在房子外边。
路威贤终于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他走到谢雷身旁试探性地朝走廊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跳跳。”谢雷拉住了他。
路威贤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胳膊：“早晚要见的。”
其实他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哪怕用了香水遮盖，多诺万的味道也比大多数肉食种更富侵略性。他不喜欢和这种人相处。
但也正如他所说，“寄人篱下”在克莱因家，本来就不可能真正地避开多诺万。
与此同时，路威贤的想法又一次传递给了谢雷。
“我们需要克莱因。”
直觉告诉他，来文和多诺万都很重要。
谢雷还是不免担心，但却也没再阻拦。
这种不依靠任何媒介的心灵对话，目前似乎只在他和谢雷之间发生过。
来不及多想，路威贤这回刚探出半个身子，就正对上了多诺万的目光。
对方留着全头后背的发型，身上还穿着西装，看向他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
鹿种的基因在警告他躲避危险，但路威贤没有丝毫犹豫。
他一步步走到那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男人面前。
对方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对方。
来文在看到路威贤的那一刻就松开了多诺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多诺万此时在想什么。
他们蝙蝠种在一定程度上都能嗅到他人血液的味道。只是处于礼貌，这种事往往不会被大肆宣扬。
来文也从来没对路威贤提起过。路威贤他……非常好闻。
像是四季中最美好事物的香味被混合在了一起，那种味道一旦被鼻子捕捉过，就会深深刻进他们的脑海。
来文沉眼看向多诺万，他这个继承人兄长，从小奉行的原则就是“我想要，我得到”。
“来文，这是你哥哥吗？”来文脸色实在是黑得太明显，路威贤明知故问地向他询问。
幸好下楼前洗漱换了衣服，不然要是穿着睡衣对上多诺万也太尴尬了。
路威贤的话一说完，来文就径直走到了他的身侧。
“嗯。”来文对着路威贤道。
竟然这么言听计从?
多诺万眼底生出了更多的兴趣。
面对多诺万毫不避讳的审视，路威贤的目光也从对方的皮鞋开始向上抬，掠过西装裤和不带一丝褶皱的上衣，最后点过对方的喉结，正对上对方的眼睛。
路威贤对多诺万露出笑容：“你好，我叫路威贤。”
面对多诺万这种上位者，需要保持谦逊，但一定不能率先放低姿态。
多诺万没有第一时间接话，他凝视着路威贤在室内闪闪发亮的双眼，路威贤没有任何躲闪。
这双眼睛如果被放进拍卖场，多诺万愿意为了它付出天价。
他做了一个超出来文预料的动作，主动朝路威贤伸出了一只手：“我是多诺万·克莱因。”
虽然手腕上都带着表，但多诺万这块明显比闻天客的使用频率更高，表壳上有几道很难被察觉到的小划痕。
路威贤顿了一秒，然后才握上多诺万的手。
好冰，感觉对方比来文还冷，简直都快接近阿雾的体温了。
路威贤率先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雷在刚才走到了路威贤的身后，此刻他才开口：“第三军团谢雷。”
多诺万扫了他一眼，淡淡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又重新将目光放回到路威贤身上：“路城征是你父亲？”
“您应该清楚。”对方这种级别的人肯定对他已经做过了基本调查。
没有人料到他会经历如今的种种，所以路威贤的大部分信息都没有经过特殊处理。
来文在心里已经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在中央星这个地方呆久了，日后找上路威贤的麻烦只会更多。
“进来。”尽管主观上并不想让多诺万接近路威贤，但来文还是这么说道。
多诺万的眼神在路威贤和来文之间流转。
短时间之内能和来文变得这么亲密……
这个鹿种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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