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真假少爷(15)

贵族们高高在上地欣赏这出闹剧,沈确的视力很好,他甚至看见了那些惯会伪装的绅士们撸起袖子,长臂一伸,将花篮里的法朗抛出。

法朗抛光后,他们甚至解下自己的宝石扣子,像是抛洒肉块的农场主,随意地掷向下方,被他圈养的狗群们冲上前,伸出双手,互相撕咬。

宝石从高空掷出,带着不规则的切面和锋利的金属托,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如同流星般砸到了一个瘦弱女人的额角。她的额头被砸出血痕,蜿蜒流下。

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擦拭伤口,而是欣喜若狂地紧紧捂住手中的宝石。顶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女人弯折手臂,将宝石一口吞下。她状似癫狂,挥着手臂驱赶身旁的人,随后冲出人群,奔向小巷。

她还没走几步,突然倒下,掀起重重的灰尘,一旁早已等待好的众人上前接着争抢其女人的尸体来。

而花车上的贵族们看到此场景竟哈哈大笑起来,绅士们弯着腰,笑痛了肚子,小姐们用折扇遮住脸,眼睛弯弯笑出了眼泪。

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员像一道警戒线,将其分为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一面花团锦簇,一面痛苦不堪,如此割裂。

小巷的鬣狗群决出了胜负,女人的肚腹被利器剖开,鲜血四处迸溅。拿着利器的男人用手掏出脏器,刀尖划破腹腔随意地翻找,最后割开女人的气管,在食管入口处取出了那枚罪恶的宝石。

男人的手臂肌肉虬结,高高举起宝石,原本翠绿色的宝石被人血染成鲜红色,成为获胜者的战利品。

他身下的女人,像是被开膛破肚刮去鱼鳞的河鱼,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帝国的律法是贵族们游戏的遮羞布,他们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是茹毛饮血,披着人皮的怪物。

天地突然旋转起来,像是支离破碎又相接在一起的万花筒,场景变换,万千光晕和花影变得诡谲。

沈确被这光晃晕,如同被隐形人打了一拳般,胃部绞痛,他弯下腰,几欲呕吐。

帝国,真的是烂透了!如同一棵葱茏茂盛的树木,虬枝苍劲,树根从土里探出,交错缠绕,你看着它的绿意,称赞其蓬勃的生命力。可若凑近些观察,就能看到树木上大大小小的窟窿,挖开树根,会和密密麻麻扭曲着身体的白蚁四目相对。

原来大树的内里早已被虫蛀空,只留着虚假美丽的外壳。

沈确扶住墙,手指掐住自己的喉咙,以防自己吐出酸水。

花车缓慢地前行,前往下一个街道,这样的场景将会在下城区不断地重复,直到庆典开始。

他浑浑噩噩地跟随着人群走动,前往最终点——斗兽场。青青会在庆典开始时与谢序章共同进行一场神话表演,用来沟通天地,祭拜神明。

*

传说阿迷修曾经有个挚爱的妻子名叫克尔尼斯,祂们被天地孵化,一同降生在这世间。克尔尼斯赋予人类生命,而阿迷修赠予人类智慧。

人类最开始不分性别,它们从克尔尼斯的手下诞生,生活数十载而归于虚无,化为尘土。

后来阿迷修觉得人类也需要和神明一样分出性别,于是阿迷修赋予与祂同类别的人类力量,而克尔尼斯赠予女人子宫,赋予她们诞生新生命的权利,世界上有了女男。

阿迷修在灌注给人类知识时教会他们如何繁衍生息,再然后人类通过自己的智慧学会钻木取火,逐渐演变出了不同的部落。

据史录记载,女神不满自己的权柄被削弱,与一个部落的族长勾结,盗走了人类的火种,将灾害降临于其他部族,而阿迷修力挽狂澜,将神力分给开国皇帝慕容成,再然后……

这是帝国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而谢序章和林青云扮演的不是阿迷修和克尔尼斯,是神话故事后半段的慕容成和克尔尼斯侍女的故事。

克尔尼斯的侍女琳娜是部落中的一名人类,与慕容成青梅竹马长大,幸运地被女神选中贴身侍奉,最后反水,在战役中做出了卓越贡献。

她们要上演的桥段就是琳娜被克尔尼斯支持的部落族长绑架囚禁,慕容成带领族人冲进敌人阵营解救心上人的故事,俗气老套。看点主要在慕容成如何奋勇杀敌上,战争中一直陪伴他的伙伴因此牺牲,国王如何化悲愤为力量,对扮演者的演技要求较高。

而林青云要扮演的琳娜只需要在斗兽场中等待,期间阿迷修的化身拉尔会跑进敌人的阵营,来替慕容成守护住琳娜的性命。

最后全须全尾地与胜利的慕容成深情对望,紧紧拥抱,属于戏剧中的配角,负责陪衬慕容成的不易和阿迷修的伟大。

*

庞大的斗兽场上,扇形分布的观众位座无虚席。沈确挤进场内时,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陆葵、向莉莉,还有许多亚兰的特招生同学和少爷小姐。

令他惊讶的是陆葵竟和向莉莉坐在一起,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陆葵回头时恰巧看见他,热情地朝他招手,沈确这才看见她身边的空位,犹豫地走了过去。

沈确简单地和向莉莉打了个招呼,随后落座,一旁的陆葵频频望向他身后:“李阿姨呢?”

“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他解释道,陆葵点点头和身侧的向莉莉闲聊起来,三人的座位很近,以至于二人的谈论声不断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陆葵:“我看往届神赐日的琳娜都会穿上漂亮的克里诺林裙,青青穿上了一定很漂亮!”

向莉莉:“不一定呢,每届的裙子都不太一样,今年的神赐日似乎更追寻真实,就连谢序章的戏份也不安排在斗兽场,而是还原出一个真实场地,听说要现场直播呢。”

陆葵:“啊?还原衣服?那青青岂不是要穿着兽皮上场了?”

沈确安静地听着,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升腾在空中的圆球爆开,散出无数彩带,缤纷下落,像一场盛大的烟花。

身边的人停下交谈,纷纷伸手去抓,这是神赐日安排的一点小互动。彩带上会写下不同的单词,象征着美好的寓意,这是公冶家代阿迷修送给信奉祂子民的一些祝福。

沈确没有凑热闹的意思,纸花彩带上无非写的是快乐、幸福等类似的单词。他垂着头望着场下,可一张彩带却摇摇晃晃地朝他手心飘来。

一旁的陆葵见了羡慕地开口:“这种不需要费力抓到的,才是你的幸运彩带啊,沈哥看来下半年你要走运了!”

沈确看着吹到手心的红色彩带,字的那面朝下,他刚要将其翻过来就听见了主持人通过喇叭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内容却很清晰。

“欢迎大家来到斗兽场,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宋成,我将为大家实时转播各个内场的情况,废话不多说,下面有请神明在人间的代行者,英勇的化身,请大家跟我一同大声喊出它的名字——”

“拉尔!”“拉尔拉尔!”

观众席上的观众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挥臂为其助威。

“好!相信拉尔已经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有请!”随着主持人的手势,中央舞台升起巨大的铁笼,黑色的格栅间趴伏着一个威武的雄狮。

它有着金黄色的鬃毛、深邃的眼眸,高大威猛,如亚兰校徽上的一模一样。何家研究出的特殊药剂为拉尔延长了寿命,使它保持黄金期的体力和状态。

在众人的注视下,照顾拉尔的侍者将笼子打开,原本卧在地上的雄狮站起,走到笼外,发出雄浑的吼叫声。

“搞什么鬼?往年不都是关在笼子里就可以么?今年怎么?”

“今年改动了吧?虽然说拉尔是阿迷修的代行者,但它体型那么大,万一攻击我们怎么办?”

“大家全是罐头呗?”

主持人宋成举起话筒,安慰观众:“大家请不用担心,拉尔是绝对不会伤害各位观众的,往年神赐日的游戏都太过单调,今年研究出了些新玩法,拉尔会被专业人员注射药剂,随后会保持沉睡。”

“大家难道不想去掉笼子与拉尔近距离接触吗?”

他的话音下落,专业的安保人员使用麻醉枪将拉尔放倒,随后侍者上前为拉尔套上准备好的锁链,情绪激动的观众这才平复下来。

斗兽场的对角,另一侧也升起了一个平台,一个身穿兽皮的女子站立在平台上,镜头拉近,对准女子的衣服。

宋成为大家介绍:“通过翻阅大量资料和古籍,我们花费八十三天纯手工缝制复原出琳娜曾经的衣饰。我们的演员身上所穿的正是披围式长衣,选用的原材料是雪豹皮。”

女子赤着左边的胳膊,白皙光滑,小臂像刚挖出来的白藕,手中握着一把仿古的匕首。

镜头上拉,映出女子颈上的玉璜项链,半环形的玉石穿着大大小小的石珠,华丽精美,长长地垂到胸前。

“这是据考古学家研究还原的项链,应该是远古部族女性用来装饰打扮自己的一种方式。”

主持人走着活动流程,接下来就是让演员坐到拉尔附近,然后开始转播谢序章那边模拟战场的情况。

惊呼声响起,像一阵阵的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宋成望过去,原来是雄狮睁开眼,庞大的身躯猛地站起,随着它的起身脖颈上的锁链哗啦啦地下坠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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