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拍戏，贺祈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破天荒的迟到了。
贺影帝姗姗来迟，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化妆师给他化妆时，贺祈一言不发，全程拉着张脸，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化妆师和他是老熟人，之前也搭过好几部戏，妆造弄到最后一步，她放下化妆刷，开口试探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板着张脸，被人欠钱不还？”
贺祈：“....”
“没有的事，别乱猜。”他低哑着嗓音。
化妆师顺手将工具收纳进皮箱里，耸耸肩：“行，我不问了，快去拍戏吧，郭导可一直在等你呢。”
郭导确实在片场等着他。
老实说，对于贺祈今天的迟到，郭导还挺惊讶的。
他和贺祈合作了也有两部戏，对这人的性子多少是了解的。别看贺祈这人面冷疏离，三金影帝光环加身，但为人处事谦和低调，从来不摆架子，郭导就没见他在片场迟到过。
但今天....
郭导默不作声打量他，贺祈接收到这探究目光，用手遮了遮脸，英俊面孔下扯出一抹苦笑：“郭导，别看了，心情不好，您能理解的吧？”
“理解！怎么会不理解！”郭导连忙道，他扯开话题，“今天这场戏是你和星晗搭戏，剧本看过了吧。”
贺祈：“看过了。”
“好，你们再过一下戏，没什么问题准备开拍。”
听到段星晗的名字，贺祈心里微微一跳，他抬眼望去，段星晗站在摄像机下，目光也在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段星晗嘴角一张，准备和他打招呼。
贺祈不等他说话，直接移开视线，段星晗那欲出不出的一声“祁哥”就这样僵在唇齿间。
给你能的！
在贺祈没看到的地方，段星晗翻了个白眼，心里的小人直跳脚。
戏份正式开拍，段星晗和贺祈开始对手戏。
属于邬景明和卫知行的重逢。
这场戏拍的是邬景明加入叛军后，第一次和卫知行会面。
准确来说，还是邬景明主动送上门，约卫知行在茶馆一聚。
卫知行此时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作为最有潜力的小师弟，卫知行曾经是很看好他的，他将自己所学都分享给了邬景明，希望他在将来能和自己并肩作战。
但另一方面，邬家的事他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一夜之间邬家二十口人因通敌罪落狱，且拒不认罪，死不悔改，被军统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以忠君报国为家训的邬家竟是通敌叛国的奸细，得知这消息，学生上上下下哗然。
纷纷对邬家破口大骂。
就连邬景明，曾经的军校之星，也成为他们口中口诛笔伐对象。
不过在第四天 ，这些尸体统统不见，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手笔。
但卫知行大概能猜到。
他去看过了，里面没有邬景明。
邬景明逃跑这事军统封锁了消息，毕竟一个死刑犯从这么多士兵眼皮子底下逃走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军统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人，代替邬景明送上了刑场。
时隔近一年，邬景明再次出现在卫知行面前，两人中间隔着张檀木桌，桌上放了两杯热茶，升腾的雾气模糊了邬景明的脸，卫知行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清这位曾经的师弟了。
和在军校训练的那段时期相比，邬景明肤色白了不少，眼神却沉寂了下去，乌黑的眼珠如同一汪望不到底的井水，和半年前那个弯着眼眸露出爽朗笑意的青年判若两人。
他穿着当下最时髦的西装，灰色毛呢布料，胸前系着暗红色格子领带，领带上插着颗蓝宝石别针，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卫知行还隐约闻到一股混合着蜜丝佛陀、古龙香水的气味。
卫知行面露复杂：“....半年不见，打扮洋气不少，还学会喷香水了。”
邬景明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人总是会变的，适者生存，师兄觉得呢。”
卫知行沉默。
他想说，难道你口中的‘适者生存’，就是把自己装扮成了西方绅士和贵族老爷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坐在我面前吗。
“邬家的事，我都听到了。我相信这件事，是军统的疏忽，邬家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卫知行坚定地说，“我可以帮你。”
邬景明又笑了；“谢谢师兄，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听说师兄现在是上尉了，恭喜。”
卫知行放弃中立选择阵营后，被提拔为上尉，算是这几年中年纪最小的上尉了。
他给卫知行倒了杯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师兄喝茶。”
卫知行囫囵的抿了一口，喝不出茶香，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景明....”
“师兄。”邬景明打断，“今天找你来不为别的事，就是想来见见你，顺便告知你一声，从今天过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你们应该已经收到风声，最近在霞溢关围堵你们的军队，是一个叫做‘今日明’的人指挥的吧？”
“没错，就是我。”不顾卫知行诧异的目光，邬景明朝他一笑，两只小虎牙尖尖的，模样乖张可爱。
有几分他熟悉的邬景明的影子。
但此时卫知行却没时间欣赏。
卫知行面露诧异，但随即又平静下来，
那人会是邬景明，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能够熟悉他卫知行的战术和打法，显然是对他卫知行也极其了解。
杜昭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而剩下的人一一排除，就只剩下那不知所踪的邬景明。
“....为什么，要这样做？”卫知行的嗓子变得干涩，方才咽下的碧螺春，仿佛毒药般，一点点抽走他的气力，“那些都是你的同门，你的战友。”
“不过是曾经的罢了。”邬景明重新沏了壶茶，眉眼冷漠到不近人情，“与其成为弃子，不如死在战场上，还能换得个马革裹尸的结局。”
也好过死在自己人的枪杆下，死后还要被拉到城墙上风吹日晒。
邬景明讥笑的想。
卫知行看穿了他的讥笑，只觉得面前的邬景明愈发陌生。
邬景明沏好茶，卫知行的茶杯还是满的，他没再给卫知行倒茶，站起身，拍了拍毛呢西装上不存在的灰，朝着卫知行笑笑：“师兄，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和部下商量战术——争取在霞溢关将你们拿下。”
“我来这一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师兄不要手下留情，我们虽然没能成为战友，但能成为敌人，也挺不错的呢。”
“....疯子。”茶杯重重磕在檀木桌上，滚烫的茶水顺着桌角蜿蜒而下，卫知行胸膛剧烈起伏着，从牙关狠狠骂道。
邬景明不甚在意，推开门，抬脚迈了出去。
.......
这场戏份挺重，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贺祈连连NG，就连周围工作人员都看出他状态不对。
贺祈揉了揉眉心，说了句“抱歉”。
郭导眉头皱着眉头，直截了当：“贺祈，你今天怎么回事，不像你的水平啊。”
贺祈只是沉默着。
郭导摆摆手，“算了，再给你十分钟，赶紧调整一下，接下来几天还有好几场戏要拍，你这状态可不行啊。”
贺祈说好。
再次开拍，站在镜头下的贺祈显然比方才状态好上不少，虽说和平日的水平相比有些差距，没能达到郭导的水平，但那主要也是郭导要求高。
郭导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没说什么，让这一场戏过了。
贺祈下了片场，碰到来探班的阎菲。阎菲是专门过来探班的，贺祈那数次没进入状态导致NG的场面，阎菲都尽收眼底。
阎菲给贺祈递了杯水，“怎么搞的，听说你今天还迟到了，NG这么多次，我都以为你又回到刚出道的时候呢。”
贺祈抿了口水，嘴唇微微浸湿，喉结一滚，将水咽了下去。
他正准备开口回应，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混合着蜜丝佛陀、古龙香水的香味，贺祈手臂肌肉微微一僵，下一秒，他听到段星晗的声音。
“早上好啊，祁哥。”段星晗刚从片场退下，身上还是那套灰色毛呢西装，这颜色衬得他皮肤白皙，活脱脱富家小公子似的。
小公子笑眯眯道：“刚刚还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呢。”
显然还在记着方才贺祈率先移开视线的事。
段星晗打了招呼，也不管贺祈回不回应，挥挥手和迎面而来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早啊。”
“.....”
贺祈视线死死盯着那道背影，呼吸声变得沉重，直到段星晗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才缓缓收回视线。
回过神，正巧撞上阎菲的目光，后者表情无辜，眼神却透露着探究和八卦，伸手指了指贺祈的手。
“你的手....”
贺祈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见那瓶矿泉水在他掌心狠狠变形，彰显着主人烦躁的情绪。
注意到贺祈越发冷沉的目光，阎菲朝他笑笑：“力气真大。”
贺祈淡淡“嗯”了一声，松开手，将变了形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转身朝着段星晗相反的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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