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将军

柳君然走在暗道里,灯笼里的烛火摇曳,他一身玄衣,很好的与周身的黑暗融为一体。

在转过不知多少个弯后他终于到达了这里的中心——

权力的中心。

掩掩下心中头的恨,他从容地对高台上的男人行了一礼。

日夜浸泡在仇恨里的心让他对别人没有任何兴趣,即使这个人掌控整个皇城动向,翻动手指便能搅得京中乱成一锅粥。

哪怕如今失了圣心也不可小觑。

柳君然并不懂得计谋,好在一切有子澜。

就像战场上,自己的军师一定会找到最适合的方案,让自己后方无恙。

火光漫天飞舞就像战场上飞扬的绸缎,那是一个国家的象征。

让一个又一个的将士为他前赴后继去扶起。

让自己国家的旗帜踏足敌人的土地。

“爹爹,这是什么?”

小小的柳君然跟在大将军的身后,看见什么都要问。

面对自己心爱人为自己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小儿子,柳将军是何其的喜欢。

“是燕子,”柳将军抱着他指着那墨色的身影:“春天来了。”

明媚的天空,那身影极其显眼,它们在屋檐上筑巢,和自己的伴侣一起哺育那些幼小的生命。

“就像阿娘,爹爹,哥哥还有我那样吗?”托举自己的手是那么的宽大且有力。

“对啊。”手上的生命是那么的弱小且柔软。

那时的柳君然不懂什么是喜欢,但他知道如果爱一个人就要像爹爹保护他们那样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不能让他们饿肚子,要让他们笑。

那些花儿在向他点头,默默对他扬起甜美的笑容,嫩芽钻了出来向他致敬后抽身长成绿叶。

没有文人墨客的折柳送别。

文人尚有功名庇身,此行之人,身上只有自己的生命。

送别的人成群结队,互相搀扶着哭的站不住的亲人。

一个个青年接过行囊背在肩上,就像扛起了护国的重任。

他们飞身上马,就像话本中的盖世英雄,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天空。

那云就像一道道奔赴沙场的命令,刻不容缓,压在头上让人喘不过气。

马儿飞奔在羊肠小路上,没有扬起尘土,却迷的许多人流下了眼泪,放下了开心,拿起了思念和担忧。

那年春雨,甘霖混着泪,洒在干旱的土地上。

渐渐远去的身影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了。

身后的是自己的朋友,亲人,祖国,那些将士不敢回头,怕看见同胞沾满鲜血的脸庞。

边境风沙如刀子划的脸生疼,但没人流下泪,飞起坠地的只有汗水。

没有人后悔来到这里,他们只后悔没有铜墙铁壁般的身躯,不能筑成踏不破的铁墙。

他们的身躯铸成坚硬的防线,让敌人无法扰乱身后万千人民的生活。

没有人后退,即使身边无数战友的头颅落地,身上混着泥土和血水。

那时,吃的是潮湿的干粮,喝的是不知敌友血沾染的河水。

终于有一天,云被战火破开了一个洞,天光得以撒下暗沉的衣衫上,抚慰狰狞的伤口。

柳将军好不容易击退蛮夷,换来燕国喘一口气的机会。

将士们苦守边疆十余载,也该班师回朝好好休整一番了。

柳君然刚会说话,柳将军便出征去了,如今一心便是自己的妻儿。

谁不想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份安定的生活,他已经忙碌了半生。

为君主,为国家,他体会过了家的温暖,便不想再做亡命之徒了。

他并不贪恋京城富饶的生活,他的心里只有家乡的茅草屋。

可那旗帜终究将他绑在了战场上。

他无愧于心,无愧于君王,更无愧于子民。

手中的刀只会挥向敌人,冰冷的利刃寄托了世界上最暖的情。

大将军的凶名威震八方。

让敌人恐惧,让国人安心。

那样的雷霆手段,没人不怕,但百姓给予他的不是夜可止小儿啼哭的恐惧。

而是发自内心的爱戴,那时柳将军是百姓口中的英雄。

他的名声远超过皇帝。

又一次边关告捷,敌人来势汹汹,本不愿出山。

只是那飘扬的红色披风,缠住了一具具一心只想保国的心。

那时的他心中只有对边疆百姓的担忧。

担忧他们的生活会不会被蛮夷人打扰,担忧他们的生命安全。

只是这次的战事来的快,去的也快,处处透露着奇怪。

这不是正常的交战。

原来只是试探,皇帝需要有人管理军队,他无法将柳将军束缚在京城。

且创重新任命的将军并不能收拢军心,柳将军在民间的声望实在太大,军士对后来的将军不满,很多也告老还乡。

而且一个辞官的人,轻而易举可以统领军队。

只是军士也年事已高,不想再待在疾苦的边疆。

只可惜那君王好像也产生了恐惧,未知的恐惧。

即使他说过,当边疆安定便带着亲人下乡,安居乐业。

可惜君王最是忌惮,不敢赌一个承诺的重量。

折磨皇帝的是他自己的疑心。

那疑心天天缠在他身上,让他坐立难安。

“好厉害的将军,比皇帝威名更盛,他一声令下,那些他曾经的将士们不会拥立他做新的皇帝吗?”

皇帝曾经也是将军,他很清楚一个好的将军对将士们的影响。

曾经自己的将士便将自己托举到了皇位上,打着为百姓立命的名号。

但锦衣玉食的人注定体会不到民生疾苦。

“想想你的后代,他们会是好的君王吗?

如果没有他们,谁会记得你的丰功伟绩呢?”

名流千古是真,但若自家统领的国家只有短短百年,凭自己自立为王的过往。

真的是正统,真的是正义吗?

“如果将军的后代不满足怎么办,他可是见识过当年你的雄姿,真的不会心动,他的父亲将皇位让给你,他会甘心吗?”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呢。

他说服了自己,但还不够。

那鬼日日缠着他,梦见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你的孩子在你百年后会不会承担和你一样的苦恼呢?

不如,提前为他铺路,他肯定会感激你的,不是吗?”

那道声音

火红的旗帜变成燃烧天际的烈火。

天光也不敢与之匹敌,藏在了墨云之后。

苍天也感慨他的逝去,在灾难中降下暴雨。

雷声划破天际,照亮了君王狰狞的脸。

这一刻,没有心寒,因为那一颗颗炽热的心已经被火焰卷入腹中。

当时自己刚刚失去双亲,小妹也不知所踪,他一心只想报仇,是子澜拦住了他,为他疗伤。

开导他,不让他追随父母而去,他很感激子澜,更何况他一直帮助自己谋划,自己才能走到现在的位置。

虽然他不懂朝堂的风云变幻,一心只想报仇,不懂为什么要结交一个失势的皇子,而不是大皇子或者三皇子。

但子澜的话断没有错的可能。

只是有人暗中观赏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有点不舒服,何况是直勾勾不加掩饰的打探。

许是那人的目光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他终是抬头回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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