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择龄本应该参加的,是去年二月的春闱。
但时逢顾母不甚染了风寒,顾父几年前便已经过世,家中无人照顾生病的顾母,托给其他人又不放心。他便放弃了去年的春闱,选择在家照顾老母,晚上三年再去赴考。
顾母为此愧疚不已,时常唉声叹气,觉得自己耽误了儿子前程,故而知晓今年有恩科后,便催他赶紧前往京城,莫要再耽误两年。
至于陆超和张园景,一个去年便落榜过一次,一个无甚信心昨年没有赴考。
其实张园景今年亦无信心。
他觉得自己能中举已是幸事,学识还需要继续打磨、沉淀两年。然而的父亲张员外十分看中顾择龄,听闻顾择龄要参加这次恩科,便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一同前去。
张员外的原话是:取不取得中另说,只要跟着择龄,定能学到不少,扩宽你在文人圈子里的人脉。
顾择龄能在这个年纪能考中举人,且还是连中小三元,自然是博学多识之辈。若是能改一改平和的性子,入了朝堂怕是能搅出一番风雨,成为官场上举足轻重的一员。
此时听到顾择龄又在自谦,张园景笑道:“顾贤弟莫要谦虚了,你儿时是潞州府远近闻名的神童,现在是文人交口称赞的江南才子,若是参加会试,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超附和道:“正是正是。”
文人多抱团取暖、清高自傲,但也不乏惜才之心,会对有才学者备为推崇。
顾择龄被夸赞的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从小到大被人夸惯了才学,本该如穿堂之风,任其左耳进右耳出。可今日,他却忍不住去看走在前方的方柳,想知道他对此是什么表情。
谁知方柳正自顾自地往前走,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聊天内容,好似方才故意打趣的人不是他一般。
顾择龄心中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之感。
察觉他的视线,方柳回头。
顾择龄便立时慌乱地躲避他的目光。
方柳便不再理会他。
这时,石一走了过来,向方柳行礼之后,道:“禀公子,山寨内一共六十七名山贼,四十二名乃附近村镇的百姓,余下则是外地逃来的游民。”
方柳颔首:“牵着,送到最近的县府衙门去。”
石一抱拳:“属下领命!”
便去捆绑剩下的山贼。
陆超老成圆滑,见状适时说道:“最近的县衙是鲁阳县的衙门,我们三人便是从那边过来的。”
方柳:“既然顺路,便送你们一程。”
陆超目的达成,连忙拱手道:“谢过方公子,待到回城之后,陆某必有重谢。”
张园景也说:“我张家有些家底,方公子若是不嫌弃,此次回城定备上厚礼相赠。”
“不必。”方柳神色淡淡,“不过举手之劳。”
“谢礼是应该的,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陆超笑说,“若是怠慢了恩人,我们同窗三人还怎么安心备考?”
“我说不必。钱财我不缺,你们——”方柳不喜说话时与人推阻,直截了当道,“我也用不上。”
陆超:“……”
即使蓄着胡子,也能看出他的窘迫。
文人向来有傲骨,若是平日被人如此说道,定要拿起笔杆子写上几篇诗赋文章,与对方唇枪舌战,辩出个是非曲直来。
但如今方柳一开口,陆超却立刻反思起自己言行上的过错。
观方柳衣着用度、气质排场,定是武林中颇有势力的人家,自然不缺钱财。江湖中的规矩陆超不懂,只依稀记得说评书的老者提起时,会评价他们直来直往、快意恩仇,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
倒是和读书人的习惯,大为不同。
陆超心中暗道:果真是我错,惹了恩人烦心。
就在此时,牵着马匹走过来的赛雪问说:“二位公子进京赶考,身上还能带着许多财物不成?”
陆超在反思的时候,张园景也在自我省过,听到赛雪的话,他回答道:“只带了赴考的盘缠。”
赛雪揶揄道:“那不就是了,你们能拿出什么谢礼来?”
她家小庄主又曾缺过什么呢?
陆超和张园景尴尬地笑了笑。
赛雪又说:“两位公子听我一言,若是日后再遇见人,可别再跟人家说你家境殷实。否则……早晚要再被绑了去。”她故意冲他们绽开恶意阴沉的笑,“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吓唬完人,她把马牵到他们跟前,放下马绳便转头离开。
赛雪回到方柳身边。
方柳随口说道:“你牵马过去,可问过他们是否会骑术。”
赛雪一听,语气变回了娇憨:“骑马不就是跨步上马,两手牵绳,我一个弱女子都会,他们若是不会,可该要丢人了。”
方柳轻笑。
此时,许久不说话的顾择龄踌躇出声:“顾某……顾某确实不会骑术。”
不是不善,而是不会,其意天差地别。
方柳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顾择龄一看便没有一点会骑马的样子。
顾择龄道:“顾某家境贫寒,家中未养过大型牲畜,更遑论马匹。因此顾某不曾骑过马。”
承认家境贫寒时,他倒是坦坦荡荡毫不避讳。
方柳看向他:“既如此,顾解元可与我同乘。”
顾择龄连忙道:“谢过方公子。”
另外两个人虽然出行习惯了坐马车,于骑马之道也并非一窍不通。由于马匹数量有限的缘故,他们二人共乘一匹,石四与石五共乘一匹。
下山时,马车行在前方,陈安和石一他们几人骑马跟在后面,马绳上各牵着一排捆了手腕的山贼,拉着他们奔走,场面颇为壮观。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鲁阳县而去。
马车上——
顾择龄颇为拘谨。
他腰挺得笔直,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不敢逾矩。
可他的余光,却总时不时落在方柳身上。
方柳坐在中间,正拿着卷宗随意翻看,他指节虽葱白纤长霎是好看,却能分辨出是习武之人的手,那是极富力度的瑰丽美感。
马车外——
别逢青面色沉静,挨着马车的窗子策马而行。
坐在马车上的赛雪咕哝道:“依风姐姐你瞧,又多了三个闲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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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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