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阳光

第二天,宁清远就把自己在迟家的东西都带走了,再也没有踏入迟家大门一步。

宁清远和其他的迟家人断了联系,只有迟星阑偶尔会给他发消息。

在他设想的未来,他会离开那座城市,到一个二三线的城市去生活,那里没有迟家的影子,没有那些让他窒息的回忆。他想攒钱买房,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哪怕很小、很简陋。他还想,等自己有了能力,一定要把迟家这些年给他的抚养费还回去,他不想欠他们任何东西。

可惜要实行起来很困难,现实就像一堵厚重的墙,挡在他的面前,让他寸步难行。他选的专业不太好,当初没多想,只是看上了它的学费比较便宜。如今的就业形势不好,他的同学室友有保研的、考研的、考公的、出国的,但是宁清远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走科研道路,所以他打算直接就业。

那段时间,宁清远的生活被无尽的焦虑和痛苦填满。他每天早早起床,去秋招、投简历、面试、等待,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夜晚,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未来的迷茫和过去的阴影。

好在,毕业的时候,总归是快乐的。

那天,天空格外晴朗,阳光洒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为这场告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宁清远穿着学士服,站在人群中,手里捧着毕业证书,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尽管未来的路依然模糊不清,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和释然。

校园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同学们三五成群地拍照留念,互相拥抱,互相祝福。

“宁清远,来拍照!”一个同学朝他招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宁清远愣了一下,随即走过去,站在他们中间。

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下那一刻的笑容。

再后来,宁清远还没来得及为即将到来的实习忐忑,他去参加了迟星阑的宴会,被下药、被绑架,最后,一切都结束了。

三场宴会,无一例外,都成了他的噩梦。

他早该知道的,他不应该去那场宴会,他应该远离迟家,远离不属于他的上流社会。

但他又很庆幸,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诞生在北疆,遇到了他这辈子的家人:他不言苟笑的父亲,温柔美好的母亲和活泼闹腾的妹妹。

在北疆,父王也会在重要的节日里宴请宾客,刚开始的时候,宁清远怕得厉害,他害怕又有一群所谓的贵族少爷把他围起来,捆到树上,对他极尽羞辱。他的身体比上一世还要虚弱,只怕毫无还手之力。

宁清远躲在房里不敢出门,最后还是被母妃揪出来的。

北疆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寒风裹挟着细雪,吹过王府的屋檐,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宁清远蜷缩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被子,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些刺耳的笑声。

“清儿,该出来了。”门外传来母妃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催促,“今天是你父王的生辰宴,你可不能躲着不见人。”

宁清远没有出声,用沉默回应他的母妃。他讨厌宴会,讨厌所有的宴会。

“清儿?”母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担忧,“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宁清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母妃进来看看你,好吗?”门被轻轻推开,母妃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眉目如画,气质温婉。看到宁清远蜷缩在床上的样子,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声问道:“清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清远抬起头,看着母妃那双温柔的眼睛,心里那股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母妃……我……我不想出去……”

母妃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清儿,别怕。有母妃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宁清远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紧紧抓住母妃的衣袖,声音哽咽:“母妃……我害怕……我怕那些人……他们会……会……”

母妃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她不知道宁清远在害怕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恐惧是真实的,是深刻的。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而坚定:“清儿,别怕。没有人敢欺负你,母妃会一直陪着你。”

宁清远靠在母妃的怀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心里那股恐惧渐渐消散了一些。他知道,母妃是真心爱他的,她永远不会嫌弃他,更不会推开他。

“母妃……”宁清远低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依赖。

“嗯,母妃在。”母妃轻声应道,语气中满是温柔,“清儿,别怕。能不能告诉母妃,是有人欺负过你吗?”

宁清远摇摇头。在北疆,不会有人欺负他,因为他是戍国公的儿子,是北疆最尊贵的世子。那些令他恐惧的嘲笑和羞辱早已不复存在。

可他是一只惊弓之鸟,哪怕只是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也会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上一世的记忆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即便这一世他拥有了全新的身份和家庭,那些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母妃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清儿,今天的宴会很重要,你是小世子,不能缺席。母妃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宁清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着,也不能让母妃失望。

母妃笑了笑,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道:“走吧,母妃带你去换衣服。今天的清儿,一定会是最耀眼的小世子。母妃还让厨房准备了江南菜,清儿一定会喜欢的。”

宴席上,灯火辉煌,宾客们笑语盈盈。宁清远紧紧握着母妃的手。

“清儿,别怕。”母妃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看,这些叔叔伯伯都是来给父王庆祝的,他们对你笑、想和你说话,是因为叔叔伯伯喜欢我们清儿。清儿给叔叔伯伯行个礼,好不好?”

宁清远松开手,朝宾客们作辑礼,他们纷纷笑道:“世子如此冰雪可爱,戍国公当真好福气。”

宁清远行完礼,立刻又抓住母妃的手,生怕被落下。

母妃抱着他,问他在怕什么,他说不出话。母妃担心他身体不好,叫了太医,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

太医说,或许是心病,小世子可能曾经受过何种刺激。

养尊处优的小世子怎么可能受过委屈,宁清远无从解释,母妃也并不追究到底,而是一直把他带在身边。那些部下的小孩想和他玩,他只能往母妃怀里钻。

母妃会温声把他们都打发走,然后哄他,说这里没有别人,清儿别怕,没有人能欺负我们清儿。

母妃从来不会因为别的事而对宁清远生气。宁清远小时候调皮,闯下的祸多得数不清,每一次,母妃总是会赶到他身边,不问缘由,先关心他是否受伤,是否受了惊吓。

有一次,父王从京城带回了一幅珍藏的字画,据说是前朝名家的真迹,价值连城。父王特意将字画挂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每日都要细细观赏一番。

宁清远对那幅字画也充满了好奇,趁父王不在时,他偷偷溜进书房,踮起脚尖想要仔细看看画上的细节。谁知一个没站稳,他整个人撞上了画架,字画“哗啦”一声掉了下来,画轴摔裂,画面上还沾上了他手中的墨渍。

父王听到动静赶来时,宁清远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慌乱。父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可还没等他开口,母妃已经匆匆赶到。

她一把将宁清远搂进怀里,轻声问道:“清儿,有没有撞到哪里?手疼不疼?”

宁清远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母妃,我……我不是故意的……”

母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说道:“没事,母妃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字画坏了可以修,人没事就好。”

父王板着脸站在一旁,看着母妃温柔的样子,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还有一次,宁清远发现了一只漂亮的玉器。那只玉器通体晶莹剔透,雕工精细,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品。宁清远好奇地拿起来把玩,却不小心手一滑,玉器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母妃闻声赶来,看到地上的碎片,立刻蹲下身检查宁清远的手,轻声问道:“清儿,有没有被碎片划伤?”

宁清远摇了摇头,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母妃,我……我把父王的玉摔坏了……”

母妃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没事的,清儿没受伤就好。”

父王得知后,虽然心疼玉器,但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孩子没事就好。”

这一世,宁清远拥有一个特别好的家庭,一对特别恩爱的父母。可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宁清远在他们的宠爱下长大,却表现得尤为怪异。他时不时会发呆,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时候,他会突然不说话、不理人,会毫无预兆地哭,眼泪无声地滑落,却说不出一句原因。他抗拒别人的靠近,除了母妃,他几乎不让任何人触碰他。

为此,他受了不少父王的责罚。戍国公认为他太过娇气,难成大事,把他关在柴房里,让他跪着面壁思过。

他的怪异行为让王府的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有人说小世子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有人说他天生性格孤僻。他们还故意挑着在他被罚跪的时候在外边讲。不过,在一次被父王听到后,就再也没有了议论声。

当然,罚跪也没有进行下去。因为母妃会找到他,把他抱走,然后训斥父王一顿。母妃在这时候就会有点凶,一向严厉的父王反倒不说话,乖乖挨训。

母妃训完父王,就会把他抱回房,给他换掉脏兮兮的外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哼起一首温柔的曲子。

窗外的阳光很暖,风也很轻。宁清远靠在母妃的怀里,听着她轻柔的哼唱。

宁清远是这样的脆弱、易折,完全不像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他是一朵从根里腐烂的花,看上去娇艳欲滴,实际上内里早已腐朽不堪。再好的阳光也阻止不了他的衰败。

可母妃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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