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安微愣,随后急促问,“谁?你说你跟踪到他?应该是在府里?对不对?是不是宋祈康?”
连串问话,让何承熙对他在南山的那些隐隐不快,如风般吹散。
在温泉发生的事,终究是自己的暗心罢了,自己说服自己,何承熙说的更加具体。
“我睡不着,在书房后的竹林凉亭,亲眼看到他爬窗出来,手里拿着匕首。
后来有人来,他躲到竹林里,我起先还不知道那是二表兄,直到护院举火把,过来搜查,有光闪过他脸,虽然只有一瞬,我感觉那人就是二表兄。
我不敢动,一直等他要离开,偷偷跟在他后头,见他进了苍竹苑,我才确定是他。”
刚说完,何承祈满面担忧,正要问该怎么办时,宋恒进来,一脸怒气。
见何承熙在场,想要发泄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表伯父,现在祖姑父遇难,府中正是多事之秋,难道还要把我当外人么?”
宋恒表情转变几瞬,喃喃语,“正是这话,表伯父也不避你了。”
转向宋祈安,恨恨咬牙,“你娘还赶不上一个外亲,我让她去你祖母房里主持大局,她倒好,说公公是被凶杀,血腥气太重,她害怕不敢来。
我草他奶奶,这家也是她周文莲的家啊,这么不顶事!”
宋恒说到后面,有些哽咽。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心酸。
家中主母,在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挑起大梁?
宋祈安对于周氏并无多少感情,最先缓过来,“爹,祖母那边让表兄去稳住,大夫怎么说,便怎么做,库房药材不够的话,用银子外出去买,记得,让你身边的文书去。
二房和三房的人,无论说什么,表兄尽管不理,全都推到我身上,横竖我就是个纨绔,不怕他们。
你们其他人勿要和他们争论,以免被有心人以讹传讹,故意败坏你们名声。
父兄要在朝堂,表兄要考取功名,名声,对你们都很重要。
只有我,他们若是横,我比他们更横!”
何承熙提袍边擦汗,看到宋祈安此时的模样,心底五味杂陈。
是个好的,表弟,他没看错,遇事有担当,不是纨绔子。
管家来找,说官府已经来人,让大爷赶紧去支应接待。
两人匆匆离去,宋祈安呼唤,“张奇,明聪,何在?“
两人进来,宋祈安先是礼貌行礼,把自己位置放低。
毕竟是祖父的人,现在祖父不在,他更要用心对待。
关键时刻,必须把控全局,不然宋家大房,有可能沦为二房三房这两头恶狼嘴里的羊。
宋祈安不当善男信女,比起外面,内里的争斗更无情更残酷。
这两人所带领的人,代表着宋国公府,是他的最大底气和倚仗所在。
一番吩咐后,张奇离去,明聪隐在宋祈安周围,听候差遣。
宋祈安金刀立马坐在前堂,以前吊儿郎当的神色,此刻全都是凝重和阴沉。
甚至于祖父的尸身,就在隔壁,他都故意不去看一眼。
他担心若是看了,会忍不住,直接不管不顾,把宋祈康杀死。
现在,还不能,不然祖父的死,一点意义都没有。
宋祈康和二房,已经在张奇的严密监视中。
那副图,肯定不会去是他无意发现,偷来玩。
只等他行动,大概就能知道他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如意。”
嘴一张,宋祈安刚才微翕的眸子,此刻如星子闪烁。
如意进来,“爷找我?”
“那些古里怪气的东西,你熟悉,弄些男欢女爱之类的,让苍竹苑的那位,在灵堂守灵时发作。
还有要能上瘾,让他见到个母蚊子,都要去干上一场。
找几个漂亮点的丫鬟,随时恭候。
记住,不能暴露自己,以免打草惊蛇。
若是那厮看管的严,你没机会下手的话,可以让张奇的人配合一把,来个声东击西。
他那小厮喜庆,得了你不少好处,现在,是该他出力的时候,让他这几日,使劲怂恿他主子。
若是拒绝或犹豫,直接给……”
“主子,‘媚娘无双’是个好东西,这药一下,母牛都扛不住。
至于喜庆,爷放心,小的心窟眼子,也不是白白长得只活命的。”
“好。”
如意下去,宋祈安手指轻点桌面。
两盏灯笼,次第游移过来,有人在边走边说话。
“劳烦盛寺正前来,我父亲横遭惨死,这凶手,想必也不是一般肖小。”
“本官已经查看现场,只是不知,家中被偷走的,会是什么?宋大人还需赶紧报上来,本官才好有头绪查找。”
“是……收藏的字画,前朝高人的丹青,我小儿子喜欢作画,父亲打算送给他来着,只是,还未来得及,就被盗走,真是可恨!”
"既然在书房被盗,说明盗贼很熟悉宋家,这事,还需从内部人着手调查才行。"
“正是这话,还得有劳盛寺正。”
见到宋祈安出来,正在说话的宋恒和盛景淮,两人立即停了声。
宋祈安态度谦恭,眉眼轻抬,“盛大人,请进来喝盏茶,坐下细说。吉祥,上茶。”
宽袖轻挥,一股幽兰之气,从袖口散出。
盛景淮路过时,几不可闻吸了吸鼻翼。
两人大概都认出彼此,只是,这种场合,再提有些不合适。
宋祈安的眼神,朝老爹瞥去,目光交汇中,他微微点头,表示那个理由,用的很好。
坐定后,宋祈安有意把线索朝二房去,“盛大人,有人说,我祖父出事时,好像看到黑影朝二房的苍竹苑那边去,只是这只是他一家之言,也不知能不能作数?”
身体稍微前趋,宋祈安只是想让盛景淮能更清楚听见他说话。
他却不知,这种无意识的举动,让自己,更加散发出更为魅惑的气息。
盛景淮招来差吏,耳语几句后,差吏带着捕快离开。
宋祈安并不太想,和盛景淮有更深的交集,说完这些,借故离开,去隔壁的正堂,打算见祖父最后一面。
盛景淮,自有他老爹来应对。
已经下了药饵,若是盛大人的人马还是毫无进展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大理寺的人太无能。
他也不能多做指望,还是要靠自己。
刚出门,姗姗来迟的二叔宋耀,带着妻子蒋氏而来。
并不是直接先去看一眼祖父,而是咄咄逼人质问,“小五,你一个男子,哪里能够处理府中内务?
若是你娘亲不得用的话,你二婶愿意多操劳,扛下此事。
也不要你多感谢,到时分家,多给几亩田地,或者一间铺子,都是可以的。”
“就是,你娘亲不管事,哪能有男人当家?
被外人知道,岂不是要沦为上京笑柄?二婶我来便是。”
蒋氏生的圆润,一脸大饼脸,红光油亮,精明的眼睛,说话间在四处打量。
宋祈安冷睇两人,“不劳二婶,谁说男子不能管府务?
律法上可有这条?
若是没有,谁敢说我不能承担府务?
再说,这些事,即便我不管,张总管也能料理清楚。
更何况,祖母只是暂时身体不好,她老人家在,还轮不到二叔二婶,提前想到分家的事。
若是执意,那便是不孝不悌我们大房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只要你们其他人,不从中作梗就行。”
说的太直言不讳,让想要发恼的宋耀夫妻,竟然不知道该反驳哪一条。
正巧管家在安排小厮挂白灯笼,宋祈安直接吩咐,“大门口的灯笼,选纱绢做的,敞亮气派。
祖父不在,咱们大房,也不能任人看扁了。二叔,二婶,你们说是不是?”
夫妻俩讪讪,故作没听见,抬脚去前堂。
肩膀上的刀口,已经用白布包裹,露出来的血迹,已呈暗紫色,有些干涸,已经结成近乎黑色的血痂。
曾经一贯严肃的脸,此刻只剩死寂青灰。
祖父,就这么没了。
像一场梦,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穿书而来,竟然也没预知到这场意外。
可见,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书里有提示。
这该死的穿书。
不过,宋祈康是等不到秋天的武举考试了。
还有书里描述的一切荣耀,都会被他亲自摧毁。
朝火盆里扔去一摞纸钱,火焰腾起间,宋祈安的嘴角,阴狠地抽搐。
只是一息,等二叔投来目光时,已经溢上满面悲恸。
……
第二天午后。
鱼贯而至的悼念之人,得知宋家主事的竟然时宋祈安后,神情各有不同。
有鄙夷不屑的,甚至还有明着讥讽嘲笑的,唯有赞赏和认同的,最稀少。
宋祈安不怪那些千奇百怪的嘴脸。
谁让自己是个远近皆知的纨绔呢。
损毁名声一息见,而更正名声,不是一蹴而就。
他有耐心,一步一步来。
一袭白色麻衣穿的端端正正,就连系带,都系的整整齐齐。
跪在灵堂前,听高僧的念经和磬音,都没让他有片刻走神。
直到传来太子派遣身边的大太监,荣禄前来悼念之后,那些丑陋的表情,此刻除了震惊,还有稍稍收敛。
宋祈安有心让大哥出来接待荣禄,同时,让吉祥包了个大钱袋子,偷偷奉上。
和太子处好关系,准没错。
如意悄悄凑拢来,“公子,全弄好,今夜他丫的就会来灵堂才发作。
喜庆会堵在门口,让他不得出来。公子只管多叫些人来看他的丑态。”
宋祈安瞅了眼窗棂外盛开的桃花,阴恻恻道,“你说,明儿,这么劲爆的消息,能不能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虽说在祖父灵堂,有些阴损,可只要给祖父报仇,他老人家在天上,会原谅我的。
还有哪里,比这里,更能打击到他呢?
明早这消息我要传遍上京四方城,看他狗急跳墙,一定很有意思。
不拘多少银子,你去安排。
那幅图,他不会窝在家里下崽,只会更快拿出来让自己翻身。让张奇,多多注意。”
如意点头,迅速退去。
想到晚上的这场安排,宋祈安,再次给祖父上了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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