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安的娘来了,面色红润,连皱纹都没几道,显然很得夫君宠爱,养尊处优,过得极好。
只见她一袭浅紫色锦缎袍,头簪白玉钗,可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这位娘,在书里着墨不多,只说是除了看书练字,完全不管任何闲事。
家中中馈,都是何老夫人在担着。
看来,和原主的亲情,并不比祖母深厚。
宋祈安也没打算和这位娘亲能够比原主相处得更好,该有的礼节到位就好。
起身行礼,眉眼恭顺,“母亲安好。”
周氏瞥了眼,并未说话。
而是自顾自坐到,屏风里的靠窗矮榻上,继续看书。
宋祈安不是原主,他不会被母亲的冷待伤心。
只是,这大大刺痛何老夫人的心和眼。
双手摸向孙儿的手背轻拍安慰,眼神却示意,让张嬷嬷去赶紧,端些好果子好茶水来给孙儿吃。
宋祈安眼眸抬起,不悲不怒。
何承熙目光掠来,两人目光交碰中,宋祈安居然看到了…怜悯?!
他一个穿书的沉浮俗人,周氏的态度,对他重要么?
很重要,但也不重要。
他甚至能从原主的纨绔个性中,猜测和娘亲对他的不亲近,多少有些关系。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的纨绔和出格,想必在心底,也希望得到母亲的更多关注和疼爱。
也是个可怜的娃儿。
原主都是这般对待,他这穿来的脑袋,也没指望周氏能多看他一眼。
文书把东西全都拿来后,何老夫人特意让人搬来她院里最大最好的桌椅,摆在前堂。
仆从们鱼贯忙碌后,顷刻间,会客前堂,颇有几分书房的模样。
两人对坐,宋祈安执白棋,何承熙执黑棋。
何老夫人没坐太近,怕影响到两人发挥,而是在另一处矮榻上,眼神时不时眺望过来。
周氏的眼睛,却始终在自己手上的书里。
何承熙面上看似平静如水,可心底却是波涛滚滚。
执棋的手指,几乎快要捏不住一枚小小的棋子,眼神也总想朝对面瞟去。
可他知道不能,努力按捺住。
最终,心慌意乱中,最后一枚棋子落下。
“哇哈,小爷赢了!”
宋祈安大笑站起,还是对何承熙礼貌鞠躬,“多谢表兄放过,小子棋艺在表兄之下,小子服气。”
何承熙讪讪,对方棋艺超群,尽管赢了,还要这样谦虚。
不知是要在何老夫人那留好印象,还是暗中讥讽自己。
他都不想细细分辨了。
这位五郎,果真是个人物,即便纨绔,也是极致纨绔。
不能再输给他,不然自己,会被沦为府中笑话。
更何谈去参加秋闱考试。
何承熙隐藏住心思,开始专心致志画画。
“以窗外的树叶为主题,你们画吧。”何老夫人一声令下,两人开始提笔。
静物画神形兼备是基础,还要讲究意境和留白。
宋祈安没有立刻着手画,而是仔细观察窗棂外的那棵树杈。
疏影横斜,夕阳晚照,五月的海棠葳蕤茂盛,哪一个角度看,都是美景一幅。
周遭阒静,即便是于嬷嬷回来禀事,说男人们都陆续回来了,声音都是轻轻的。
宋祈安眼神回来,蘸饱墨汁的画笔,在宣纸上走笔龙蛇,一气呵成。
众人惊愕一片,眼睛全都在他那双袖长皙白的手腕间。
何承熙的心神,在搁下画笔那一刻,再次怦然悸动。
男人,他是男人,是宋家五公子,被亲人宠成无法无天的逆子。
并未有软香温玉,身上也是硬邦邦,不能对他动情。
断袖,不能当。
虽说现在不鲜见,可也不能是自己。
一句句提醒,一声声暗示。
脸色尽管依然温润,可心底里,在提醒自己,要远离,远离这个有毒的人。
宋祈安落笔时,老国公爷宋建功,正和大儿子宋恒,和大孙子宋祈福进来。
三个男人,祖孙三代,面相上,如出一辙,都是粗眉国字脸,
无非就是老和幼的区别。
宋祈安的模样,虽也如此,可他看起来更像周氏。
“祖父您回来啦?”
宋建功重重哼了声,故意不看他那张谄媚的笑,自顾自取八仙桌前坐下,等茶来。
何氏手臂穿过桌面,抚上老伴的手背轻拍,“你这老头子,安儿今日已经道歉,也说要痛改前非,这不,就来和熙儿讨教么?
是不是啊,安儿?”
祖母明显递台阶的话,宋祈安自然会接上,难得一本正经,“就是,可惜祖父还是不肯原谅我,要不,孙儿回院去,不扫二老的兴。”故作恹恹然,抬脚就要朝外去。
“打住,打住,谁若今日让我安儿心情不好,老婆子可不讲情面。坐下,安儿,阿香,再去沏壶好茶来,安儿喜欢喝热烫茶。”
张嬷嬷出去时,宋祈安寻思瞥了眼祖父,见他面色稍霁,才放下心来。
赶紧献宝似的,招呼另外两个男人拢来,“爹,大哥,快来瞧瞧。这是我画的,那是表兄画的。”
不等两人开口,“不能说不好,不然我会伤心的。”
宋祈安故意把何承熙的画择挑出来,“你们看表兄画的多好,比我的强。”
眼光巡睃向正在给祖父行礼的人,“…表兄,你真是多才多艺,愚弟佩服。”
宋恒作为父亲,自然自己儿子百般好,即便有些小毛病,只要不出格,就都能谅解。
尤其现在讨论的是他的画作,自然有一千句好话,可以安在他身上。
多给他带点高帽,让他在院子里玩弄笔墨,总比在外惹是生非,斗鸡遛狗强。
而宋祈福作为亲大哥,自然也是自己弟弟百般好。
更何况,是他不擅长的绘画,现在看弟弟,如同神祗。
那灼灼眼神,都让宋祈安有些不好意思了。
画作好坏的评判,并无特定标准,本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宋祈安不会去故意炫耀,自己比表兄好。
他只需要让大家看到,自己现在正在改邪归正。
并非废物,只会吃喝玩乐那一套。
父子两个,在宋祈安殷切的目光中,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好话全都堆砌出来,直到语塞时,醇香楼的酒菜,也上桌了。
这是真正的家庭聚会,所以也没分男女不同桌。
其乐融融,这种场景,让宋祈安有些怔忡:原主的家庭,真的很幸福,他是为何要想不开,不顾一切去追求讨厌他的女主。
只有那位端坐一隅,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母亲周氏之外。
书里没多提到这位母亲,宋祈安自然也不清楚,为何总是摆出,都像欠她钱似的那张脸。
忽视掉周氏,一起坐下时,宋祈安故意别别扭扭,挨着大哥,要坐不坐。
猝地,宋建功在上首吼他,“还不滚过来!这边有你喜欢的醋搂鱼。”
宋祈安摸鼻,摇头晃脑坐到祖父身边。
其他人见状,忍俊不止,最后,看着冒香气的菜肴和美酒,转移注意力。
而正巧,何承熙就在他的另一边。
宋祈安有些茫然,怎么这表兄,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输给了他,心生不快?
他可不想树敌,赶紧端起酒盅,诚意满满,“表兄,来,敬你一杯,以后还仰仗表兄多指点。”
何承熙微微抿了口,“表弟谦虚,实不敢当。”对上眉眼,也只是匆匆扫过,继续埋头,慢条斯理吃菜。
到现在,宋祈安算是有些明白了:这位表兄,果真对自己不喜。
大概是因为让他衬托了自己,自尊心受不住。
唉,也是,只怪自己为了急于证明,拖他下水。
不高兴,也情有可原。
这人情世故,真难把握。
宋祈安一股惆怅在心头,再次灌下一盅。
不过,他始终记得自己还有事要和大家说,也不敢多饮,匆匆饭毕,就让吉祥去抱那木匣子来。
至于在苍松苑等候的如意,也一并叫来。
宋建功书房。
大房的四个男人全都在,外加坐在书案后的老人。
如意跪在地上,把捡到匣子的前因后果,都说的清清楚楚。
就连他那天家去,遇到什么人,和爹娘说了什么话,甚至连他拉了几泡屎尿,都说了。
“小的没看见人,一个都没有,那匣子就侧面躺着,在后角门,有一面还沾了些苔藓,小的擦掉时,还仔细瞧了四周。
至于里面装的是啥,小的不敢打开,见到公子后,直接给他。
小的就是个奴婢,脑子也不好,不需知道那么多。
一切都由公子做主就好。”
宋祈安朝他屁股踢上一脚,恨恨道,“你小子倒是解脱了。说完了赶紧滚,吉祥那有好酒菜,去好好吃一顿。”
“得咧,谢谢公子,谢谢老公爷,谢谢大老爷,谢谢大爷。”边说不停磕头,
宋祈安继续轻揣他,“滚滚滚,谢个屁啊。”
等如意走后,宋祈安把匣子打开,舆图摊平。
那两个十分明显的矿山标志,映入眼帘,好一阵子,都没人说话。
“会不会是假的?是……”宋恒指了指上面,“…拿它来故意试探咱们国公府,可有异心?”
宋祈安和他大哥,迅速对视,眼底露出骇然,身形微抖。
何承熙:宋五郎有毒,不能靠近。
宋祈安:我都没发现自己魅力超群。
作者:那是我赋予你的,跪安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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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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