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州是一个人出休息室的。
他推开门之前,还回头向里面细声叮嘱了些什么,神情温柔,面上还带着点羞涩的笑。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高处的薛玉尽收眼底。
“……少爷。”站在一旁的侍者胆战心惊地开口,“需要我把休息室里的那位请出来吗…?”
薛玉神色冷淡,指尖轻扣在手中的酒杯,冷眼斜睨着底下,半晌才轻飘飘地开口:“不用。”
“他以后的事,也不用再告诉我了。”
薛玉收回视线,垂眸轻轻摩挲着酒杯的杯面,修长的手指沿着杯身的白玉雕刻滑过,像是抚摸情人柔软的肌肤,动作轻柔,却又不失力道。
好半晌,薛玉才施施然抬眼,端起手中的酒杯,透过那一层雾蒙蒙的水晶玻璃,薛玉能依稀看到被随云州带来的那人扒着休息室的门框,瑟瑟探头望向正厅内的身影。
………真是个可怜孩子。薛玉不禁怜惜道。云州也真是个狠心人,把小情儿自顾自地带来了,现在又给人孩子扔休息室,自己不知道去哪潇洒去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薛玉还真觉得随云州和自己挺像的,一样的随心所欲,一样的用完人就扔,只不过薛玉就比较体面,这种抛弃情儿的事,他可做不到。
一声急促的铃声忽而响起,薛玉拿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了他前些天的分化报告。
报告上的一切都显示正常,完全符合分化机构的正规流程。
除了那个陌生号码。
不过那个号码应该是机构那边用来发消息的专用号吧,自己没见过也是正常。薛玉如此想着。
望着手机上显眼的“alpha”字样,薛玉轻轻一笑,随后利索地退回主页界面,拨出一个号码。
“嘟嘟嘟”的响铃声过后,他带着笑,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到:
“告诉父亲,我分化成alpha了。”
*
“父亲。”
眼前的男子身姿修长,面容冷峻,只有冷白皮肤上挂着的几道皱纹才能证明他已是个步入中年的成熟男子。
薛玉上前一步,接过薛行远手中的高定大衣,随后与他并肩而行:“辛苦了,父亲。”
薛行远确实是薛玉血缘与法律上的父亲,这毋庸置疑,只不过他们二人的关系可不比寻常父子那般温情。
薛行远是一界商人,而商人的本质就是剥削他所一切能剥削的,以此来促成他自己的资本利益。
或许薛玉刚出生的时候,薛行远还对他存有那么几分温情,可随着薛玉母亲的猝然离世,以及薛家产业越做越大的缘由,薛行远更多地开始把薛玉当做一个他私有的作品来看待。
薛行远需要一个高等级alpha来延续他庞大的集团,那么薛玉就必须是一个sss级alpha;薛行远需要一个完美的继承者来塑造他在商界的良好形象,那么薛玉就必须各方面都要十全十美,成为人人赞叹的世家子弟。
到头来,薛玉唯一能有一点自由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婚姻。
他当初选择随云州,不仅是因为他的叛逆,更多地还是因为,他在随云州身上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被压抑着的,最真实的渴望。
不过这些略显幼稚的想法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散了,现在的薛玉留着随云州,只是为了应付薛行远和那些追求自己的人。
毕竟以目前随云州的身份来看,他可着实是柄好用的剑。
“薛玉,”薛行远语气低沉,周身气势瞬间冰冷下来:“我在跟你说话。”
薛玉猛地从回忆中惊醒。他对上薛行远阴沉的眼神,意识到这是他对自己走神的不满,原本发呆的神色立刻带上了些笑:“父亲,我在听。”
薛行远冷哼一声,没再计较他走神的事情,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你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是的,”薛玉低声道,“是sss级alpha,具体结果我已经让王叔发给您了。”
“不错,”薛行远点点头,眉眼锋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不愧是我的儿子。”
“成人礼完后,你也要开始预备些与随家的往来。你和云州如今也都大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是,”薛玉依然维持着那副淡淡的笑容,“一切全听父亲的。”
听闻此话,薛行远才终于欣慰地看了一眼薛玉,后者姿态恭敬,眉眼低垂,弧线柔和的面庞被暖光笼罩,露出线条分明,眉眼精致的面孔。
………真是太漂亮了。薛行远突然没由来地想到。
漂亮到不像是个顶级alpha,倒像是个……omega。
还是那种会让人争得腥风血雨,头破血流的omega。
薛行远长久的沉默引起了薛玉的疑惑。他微微抬眼,发觉薛行远眸色深沉,正直直盯着自己。
薛玉实在是不习惯父亲的这种眼神,于是他低低出声提醒道:“……父亲?”
薛行远这才猛地惊醒。他看向面带困惑的薛玉,眼神微黯:“无事。”
“对了,”薛行远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小执最近怎么样了?”
他口中的小执,便是他的二婚妻子,也就是薛玉的继母所带进来的孩子,全名薛执。
薛执自出生起身体便不大好,在12岁那年因意外提前分化为omega后身体情况更是愈发雪上加霜,三天两头便会病一场。
薛执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住院,昨天才刚刚从医院出来搬回家里。薛行远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在外地谈生意,已经很久没有与薛执见过面了。
“阿执很好,”薛玉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他这几天都还在想您呢。”
怎么可能是真的。薛玉默默想到。
薛执恨不得自己这个继父哪一天突然死在外头,最好还是那种死无全尸,还想薛行远,他天天想着薛行远死还差不多。
“那就好,”薛行远点点头,“小执身子不好,又是omega,你这个做哥哥的,平常得多关照关照他。”
“是,父亲。”薛玉仍带着笑,轻声应答着,“场上还有很多我的朋友在等着我,若父亲无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走吧,”薛行远抬手道,“这场宴会本来就是为了你们小辈办的,你们好好玩吧。”
叮。
一声不合时宜的振动声蓦地响起。薛行远亮起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开始浏览起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收起手机,黑眸微眯,眼底沉着些几近不可察觉的怒气,神色古怪地朝薛玉招手:“过来。”
薛玉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到了薛行远身边:“父亲………”
啪。
薛玉被这响亮的一耳光直接打偏了头,白皙的面庞瞬间染上片片红色,血腥气直直顶着他的下颌,薛玉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叫出来。
“父亲………?”薛玉完全愣住了,眼角溢出来的泪挂挂在修长的睫毛上,整个人好似碎了一般,面色惨白:“父亲,我做错了什么……?”
薛行远脸色阴沉,怒气冲冲地把手机甩到薛玉面前,声音气得发抖:“你还有脸问我?”
薛玉勉力直起身,颤抖着握住已经碎了半屏的手机,屏幕上显眼加粗的大写“BETA”字样赫然落入他的瞳孔。
“你以为我很好骗?”薛行远冷笑道。
他高高睥睨着已经失神崩溃跪坐在地上的薛玉,语气中充满着浓浓的怒意:“薛玉,你是我的东西,你的一切都是由我施舍的。”
薛行远冷笑着拽起薛玉的头发,逼迫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豆大的晶莹泪珠混着薛玉嘴角迸裂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最后坠到了薛行远昂贵的高定西服上,但他视若无物,只是一点一点地,将青筋暴起的手叠在了薛玉白皙如玉的脖颈上。
“……………父亲………”
薛玉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窒息,呼吸短促而无力,泪莹莹的琥珀色眼眸渐渐涣散。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您……”
薛行远从头到尾都没回应过薛玉的呢喃和求饶,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薛玉那副狼狈失神的表情,到最后才像是施舍般松开了薛玉。
“咳咳……”
薛玉无力地跌落在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好半晌才撑着墙,勉力站了起来。被泪水打湿的烟墨色碎发垂在他苍白的面庞两侧,整个人就像是被摔碎了的玉,低垂着头,眼神空洞而苍凉。
“也是,”薛行远似是自嘲般,盯着他的脸冷笑一声,“你这样的脸,怎么可能分化成alpha。”
“我早该料到的。”
“……父亲……”
“你好自为之吧。”薛行远没再理会薛玉,转身拿起搁置在一旁的大衣就走了,徒留下薛玉一个人愣愣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
“薛伯父?”
林羡砚急匆匆地向侍者打听薛玉的行踪时,正好撞上了一脸寒意的薛行远。
因着两家是世交的缘故,薛行远一向对林羡砚态度极好,这还是他私下里头一次见薛行远如此动怒的表情。
“啊,是世侄啊。”薛行远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世侄有什么事吗?”
“如果是要找薛玉的话,他此刻受了伤,不太方便见人。”
一听到薛玉受了伤,林羡砚浑身上下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也不管什么对长辈的礼仪了抬手就拽着薛行远的衣袖,神色紧张道:“受伤严重吗,叫医生了吗,阿玉现在在……”
薛行远不动声色地拍掉林羡砚的手,语气毫无波澜:“不太严重,处理一下就好了。”
“你也是知道薛玉那个要强的性子的。等会处理好伤口了,他自会出来找你的。”
林羡砚悬着的心依旧没有放下:“那我现在去看……”
“世侄啊,”薛行远眯起眼,眼底带了些几近不可察的愠色,又重复了一遍,“薛玉现在不太方便,等处理好了之后,我自会叫他出来见你。”
这下林羡砚即便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薛行远语气种微妙的“赶人”暗示了,他敛起眼,有些不甘地握了握拳,最终还是低头服了软:“……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等阿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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