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停在万米的高空，舱门底部开了个大洞，所有练习生都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人就已经率先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翡站在舱门边，亲眼见到一位练习生反应极快地抓住了舱内垂坠下来的零件，当他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时候，零件直接碎成了若干份，随着风化成了灰。
这时练习生们才真正产生了危机感。
云星的选秀，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危险和激进许多。
想要光鲜亮丽的站在舞台上，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吗？
仅仅想借外表出位是不可行的，面具遮住了漂亮的脸，他们只能靠个人魅力去拼。
正如现在，直面死亡恐惧的时候，是一个人最丑陋的时刻，各种丑相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却鲜少有人能意识到什么面部表情管理。
江翡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突然的失重感和劲风就立马裹挟而上，吹落了他的帽子，银色长发从衣领里散落出来，迎风而散，像是背部长了朵纯白色的花。
摄像机视角画面里，他的眉目间皆是迷茫，没有更多的表情，却莫名让人心生不忍。
距离江翡最近的傅西朝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地跳了下去，和他同一时间坠落的还有顾眠，藏在蛇形面具之后的眼睛冷得像冰块。
很快飞行舱内就空了大半，白赴站在角落里，慢了一刻。
他面色青白，看着洞开的舱门，浑身像是被冷水浸透，全靠意识强撑着才没有倒下，脑子里响起女人尖利的哭喊声。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那条白色裙子，逐渐消失在高空中，被呼啸的风所吞噬。
手指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逐渐缩紧，束缚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撕扯着他在幻境中保留的一丝清醒。
跳下去的是江翡，而不是幻想中的母亲。
当白赴意识到这件事时，江翡已经在空中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小白点，隐约可见的是追随在他身后的两个甩不掉的黑色小尾巴。
白赴回头看了临时经纪人一眼，面具上的彩色尾羽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经纪人做贼心虚的后退一步，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最后一个红色按钮。
舱门随着经纪人的操作，突然碎裂开来，剩下几个拉住舱门强撑着的练习生还是毫无悬念地被放逐。
这是练习生考试中设计好的一环，就算不跳，飞行器上的人也有千万种方法逼他们跳下去。
白赴咬咬牙，狠狠瞪了临时经纪人一眼，苍白着脸也跳了下去，面具上的彩色尾羽纷飞，如一只在天际翱翔的孤注一掷的鸟。
临时经纪人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在风声的加持下，仿佛是从遥远的星球传来，带着莫名的机械卡顿感。
“练习生已…全部放逐…沉迹星…等待下一步指令…”
沉迹星……
“为什么偏偏是沉迹星？”
云星总部，高耸入云的办公楼下停了许多未经报备的豪华飞行器，向来冷清的技术部门接待了五十位申请了全息追星设备首次体验权的客人。
本次全息追星设备体验申请条件十分苛刻，除去预约了全息追星设备这个必要条件之外，还人为进行了各种筛选，留下来的五十位非富即贵，还有几个粉丝量超过千万的网红。
不出意外的是，在场的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染着各色的头发，从头到脚打扮精致，满脸兴奋地坐在早已布置好的全息设备区内，完全无视了技术部门工作人员程序化的讲解，只顾着互相攀谈。
如果不是为了保密，提前收掉了他们的光脑，估计这个时候云星藏了许久的技术部就要曝光在各个网红的自拍合照中了。
杜栀手捧笔记本，纤瘦的手指上夹了支圆珠笔，文秀的鼻梁上顶着副款式老旧的黑框眼镜，认真听着工作人员的讲解，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记录着什么，和在场的大多数人格格不入。
听工作人员提到了练习生的路演地点定在了沉迹星，他皱了皱细眉，举手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沉迹星？”
沉迹星是臭名昭著的放逐星，不论是无恶不作的星盗还是犯了经济罪的豪门贵族，一律会被放逐到沉迹星。
只是被放逐到沉迹星的重刑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身份全都是棘手的各国贵族，无一例外。
说是放逐去贫瘠的沉迹星服刑，却没有特别派人看守，只是在星球外部设了禁制，里面的人出不去，也唯有申请过探视的飞行器才可进入。
重刑犯们在沉迹星上无人管制，更是横行霸道，他们积攒的无数金银财宝、稀缺金属乘坐飞行器，如流水般汇入沉迹星。
久而久之，沉迹星内部自成规则法度，阶级制度划分明显，连帝星也触及不到核心，只能任由其继续**，妄想有一天他们会从内部分崩离析。
云星把一群细皮嫩肉，未经过社会毒打的练习生投放到沉迹星，无疑等同于绵羊落入狼群，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儿。
与其说是让他们去路演，倒不如说是让他们参加真人版逃生游戏。
这个神操作，实在令人看不懂。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看向提问的杜栀，面上悄悄滑下一滴紧张的冷汗。
她认识杜栀，科技测评区有名的大佬，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克罗斯科技大学的双学位，以犀利专业的测评风格，在星网上坐拥千万粉丝。
别的不说，对于科技测评的较真程度，他绝对是认真的。
此次请他来，也是为了利用他的影响力，在星网上为全息追星设备造势。
“这个……”
“最重要的结业考试，当然要出最难的题，才能区分出成绩好坏，这个道理我想杜先生应该比我们更有体会。”
东方鹤缓步从外面走进来，纯白色的实验服随着他的走动掀起小小的波澜，红色呆毛如一根屹立的情感探测天线，周围磁场中诸多的情绪波动，传到他脸上也只剩下一个标准微笑。
他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逐渐安静下来，一道又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意义不明。
身材火辣的御姐耳根微红，矜持地小声问道： “这位也是练习生吗？”
站在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立马挺直了脊背，十分骄傲地说：“不是哦，他是我们技术部门的部长，东方鹤。”
杜栀离她们不远，自然听到了对话，他打量了一下东方鹤，只意味深长地扶了扶眼镜，没再多说什么。
东方鹤在实验室的中央站定，微笑道：“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参加今日全息追星设备的最初体验，相信它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再次重复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并且着重点明了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后果。
“本次体验，不允许拍照记录，不允许以任何方式存档画面和数据。如果携带了不知名设备，系统发现后将会被拉入用户黑名单，永久失去云星追星设备的使用权。”
这次在场的体验者全都听清楚了，想装傻也装不成，有几位穿着大胆的少年垂头丧气地交出了耳后藏着的录音设备。
有一位在交出去的时候，还眨巴着涂了彩色眼线的眼睛，不死心地问：“我录下来自己听也不行吗？”
东方鹤面不改色，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行。”
“好吧。”
令人意外的是，杜栀也从腕带里掏出了个黑色电子仪器，当着东方鹤的面扔进了箱子里。
东方鹤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一分：“杜先生，全息设备自带度数调整，您可以摘掉眼镜，以免伤到自己。”
杜栀身体一僵，站在原处踌躇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摘掉了眼镜，放进了保存箱。
黑色框架的眼镜接触到若干电子设备，光滑透明的镜面闪过一道蓝色光线，电流在内滋滋作响，明显不是普通的近视镜。
东方鹤就跟没看到似的，客气的把他请回了座位上，安排技术部门的工作人员调整好设备，并且给每人发了个轻薄的黑色眼镜，除了镜架后面连接着巨大的数据收集设备之外，跟普通的防光墨镜没有任何区别。
东方鹤向技术部的工作人员点点头，便立马有人拿着黑色的箱子上前，取出一个个如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固定在五十位体验者的耳后。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东方鹤的脸上露出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请各位戴上眼镜，进入我们为各位创造的——全息世界。”
若干年后的采访节目里，早已成为宇宙摇滚巨星的白赴第一次主动提起参加云星选秀路演的事。
主持人：“听说你有恐高症，当时你是如何克服的呢？”
白赴苍白疏离的脸上露出一个堪称轻柔的笑，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他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他绑了绷带的手指轻托着下巴，眼神望定观众席的某个地方，脸上笑意更深：“现在也同样重要。”
主持人听得一头雾水，粉丝只顾着舔颜，只有台下包裹严实如同自闭小蘑菇的江翡悄悄红了耳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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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万人嫌在路演（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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