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解药

去向二楼包间的路上都能闻到胭脂水粉混着酒肉饭菜的气味。

底下一层还算好,到了楼上的走廊,有些包间门半敞,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左拥右抱着美艳的舞女,还有雌雄莫辨的小倌,嘴里说着一些下流调笑的话。

穆玦彻底没了胃口。

他想跟九皇子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去马车里休息一会儿,想起前几日陆世廷跟他说的话,又迟疑了。

“六哥,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莫不是看上哪个歌姬了?”

九皇子一把推开包间门,包间很大,中央的餐桌上早就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看上哪个了同我说啊,给六哥包一个歌姬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只怕是……”

穆玦走进去,忍不住先去开窗子透了口气,听到身后九皇子阴阳怪气的笑。

“只怕是陆厂督知道六哥的身子被歌姬碰脏了,不会饶过六哥呢,哈哈哈哈……”

穆玦站在窗口,深呼吸几下,让鼻间涌动着的脂粉气味都散干净了,才回到桌边落座。

他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

一旁九皇子已经拿了一盏杯子,提起酒壶往里倒酒,喝了几杯后,九皇子面色泛红,看向他。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你陪我喝几杯。”

穆玦摇头:“我不会喝酒,九殿下可以让几个内侍陪你。”

“奴才怎么能跟主子一起吃饭?”九皇子皱起眉,不由分说抢过他面前的杯子,满满倒了一杯酒,“你要是不喝,我回去就告诉太子哥哥,说你带我在酒楼看青楼歌女。”

穆玦诧异:“是你要来逍云楼喝酒的,那些青楼姑娘也不是——”

“那又怎么样,太子哥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你只不过是个废妃的儿子,你觉得太子哥哥是相信我说的话,还是相信你一个外人?”

九皇子眉梢上挑,有些得意。

“这可是逍云楼最出名的苦尽酒,一壶要整整十两金子,给你喝那也是抬举你了。”

一个便衣的东厂番子无声无息地走过逍云楼的走廊,侧身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厢房里。

“督主,六殿下正和九皇子坐在一起饮酒……那北狄的小汗王已经从府邸出来了,看马车的方向,应当是往逍云楼来的。”

陆世廷垂眸,杯盏里的苦尽酒颜色微微发黄,像冬日里枯败的杂草的颜色。

杯盏旁边放了一封请柬,上面是九皇子的印款。

“督主,九皇子特意派人送请柬请您来逍云楼,难道也是太子授意?”

“不,九皇子给我送请柬的事情太子并不知情——这些皇子算计兄弟的本事,同他们父皇真是一模一样。”

曹毅站在陆世廷身侧,低声。

“九皇子事先命人在六殿下用的杯盏上抹了药,属下查看过剂量,大约会让六殿下昏迷半个时辰,醒来后浑身燥热,神志不清……是青楼常用的药。”

“他用那副杯盏喝了酒?”

曹毅点头:“喝了……九殿下唬他不喝酒就去太子那儿告他一状,六殿下大约也不会想到九皇子会给他下这样的药。”

陆世廷将酒杯里的苦尽酒一饮而尽,苦味翻腾过后,很淡的果香漫开了,像穆玦送给他的那几包果脯的味道。

“……他倒不像皇帝的种。”

曹毅怔愣。

督主的嗓音冷淡的,仿佛在叙述一个寻常的故事。

“可惜,丽妃和外男私通是被诬告的,他就是皇帝的儿子。若不是,我也不介意真把他送上那把龙椅。”

届时新帝登基,再散出消息大肆宣扬,登基的皇子并非穆氏血脉,那么一定会是很大的笑柄。

但穆玦是穆氏的皇子,那他就只能和他其他兄弟一起,去地府告慰那些枉死的英灵了。

穆玦白皙的面容上腾起了淡淡的绯色,口齿间还留着苦尽酒的余甜。

这酒入口没什么感觉,一路滑到喉咙口后却是辛辣呛人的,他喝完一杯,背后已经出了一层热汗。

“我……不能喝了。”

他推拒开九皇子递过来的第二杯酒,青年漆眸覆盖了浅浅的水色,眼尾漫红,那颗朱砂痣愈发艳丽了,像雪地里的红梅。

“我不能喝了。”

九皇子打量了他几刻,也没有再劝,把他晾在原地,自己吃起了酒菜。

穆玦用手撑着桌案缓缓站起来,不慎打翻了刚喝过的酒盏,杯子里的残酒一下子倾倒,酒液浸没过他的指尖,连同衣衫上也溅上了几点污渍。

他的脑袋有些昏沉,好像酒把他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眼前的情景模糊起来,一旁夏明关切的神情和九皇子斜着眼的笑叠成了重影。

青年的手扣紧了桌案,但使不大上力气,身子还是摇晃不稳的。

“……夏明。”

他隐隐察觉到什么。

“扶我出去,我去外面……去外面透口气。”

寻常的酒再烈,也不至于一杯就让他变成这样。

陆世廷答应过他会派东厂的暗卫跟着他,只要他出去包间,那些暗卫一定能看出他的异样。

夏明担忧地走过来搀住了他的手:“殿下,您没事吧?”

背后九皇子盯着他的视线犹如实质。

穆玦不动声色,努力克制着想要睡过去的昏沉:“……没事,可能就是酒比较烈,我第一次喝,有些醉了。”

他们走了几步,他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了,从彩色变成灰白,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

一阵天旋地转,穆玦想撞开包间的门,身体向前倒去后,指尖却没能碰到门框。

耳边传来夏明惊慌的声音:“六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九皇子看着青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懒洋洋地。

“总算是起效了,我还当太子哥哥给了我假药呢。把那个碍事的小太监打晕了捆上,再把我六哥抬到里面的床榻上——北狄的小汗王来了没有?”

陆世廷在逍云楼最高层的厢房里,身边开了小半扇窗子,俯视着九皇子带着几个随从从包间出来,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他收回目光:“曹毅,等北狄小汗王到了,你去跟九皇子说,请柬我已收到了,就在这里等他。”

“是,督主。”

“现在把六皇子带过来。”

曹毅一拱手,无声地离开了厢房,几刻后就背着昏迷的青年从靠近逍云楼里院的窗子翻回来了。

“督主,六殿下……”

该放到哪里啊?

督主望过来,疏冷的眸光似乎落在了青年绯红的脸上。

曹毅犹豫着没敢把六殿下直接放到屏风后的床榻上,思忖一下,就地蹲下打算让六殿下在地上躺一会儿。

“把人放到床榻上——解药什么时候送来?”

曹毅赶紧起身。

“回禀督主,解药还在制,大约要一个时辰才能送来。”

陆世廷起身,一身玄衣光风霁月,缓步走到了屏风后,垂眸看着床榻上鬓发濡湿,眉眼昳丽的青年。

“你们可以退下了。”

我说,陆厂督,你要不要再仔细查一查穆玦的身世啊,你最好别后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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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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