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盘被孤零零地放在原处,无人问津。
白九十分感谢管家的辛勤付出,但是想到刚才鲜血淋漓的画面,无论果盘多鲜美,都会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另一方面,钟绥进门后,一丝注意力都没有分给那摆放精致的果盘,白九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白九走回课桌前面,略带担忧地问:“管家他应该没事吧,我可以帮他简单处理一下?”
这方面,他有些浅薄的经验。
根据管家伤口的流血速度,合理猜测他手上的口子应该不小,但最令人不解的,是他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难道没有痛觉吗,这合理吗?
钟绥正站在课桌旁边翻书包,这动作使得黑色短袖的线条明暗变换,隐隐能看出布料下面的躯干轮廓和肌肉走向。
闻言,钟绥侧头,笑起来的时候眉尾会上扬,“放心吧,家里还有一位管家,他会帮忙处理。”
白九,“……嗯。”
一栋别墅两个管家,贫穷的他决定谨言慎行。
不一会,钟绥从书包里掏出两本中学课本,几步跨坐到椅子上,书本被他随手压在手臂下面。
白九的目光扫过那两本课本,嗯,很新,封皮还散发着崭新的亮光。
“坐下吧,白老师,”钟绥拉着白九的手臂坐在身边,顺手理了一下白九的衬衫衣领。
他的动作会让旁人觉得两人似乎熟到可以互相整理衣物的地步,说的话却又格格不入,“白老师,在正式讲课前,你是不是要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白九感觉很不错,他比较喜欢能主动沟通的学生,这样授课过程中不太容易产生沟通不畅导致的教学偏差。
他拿过草稿本写下“白九”两个字,“这是我的名字,高考分数689,目前是A大的大一学生。”
“这是我的学生证。”白九把证件递给他。
钟绥翻开首页,右上角是一张一寸证件照,应该是高中时期照的,男生留着最普通的短发,漂亮的五官分布让这张光影粗糙的照片显得十分惊艳。
“白老师,”钟绥语气唏嘘地赞扬,“这照片帅得太超前了。”
不是没人夸过白九的脸,只是很少有人以这种不带恶意的方式夸,这让白九反倒有些不自然,打着哈哈道:“你也很帅。”
互相吹捧结束,钟绥手撑着脸面向白九,“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绥,今年十七岁,在国立一中读高二。”
国立一中?白九有些震惊。
那可是全市甚至是全国都首屈一指的高中,据说里面的学生都是同辈中的天才,可钟绥……
经过之前的简单了解,他的成绩算不上差,只能说是很差,所以白九准备的教学资料都是很基础的知识点。
不会准备方向错误,又白跑一趟吧?
钟绥接着道:“我是家中独生子,家里经营着一家市值稳定的上市企业。”
白九明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上好学校。
“我的爱好很多,”钟绥侧身,指向旁边的墙上挂着的荣誉勋章,“乐器,运动,乃至书法绘画,我都很擅长。”
白九,“很不错。”
其实他对钟绥说的这些不感兴趣,但是聆听对方的话,留下好印象是成功的重要一步。
这户人家的报价高,他挺想把握住这次机会。
可是二十分钟过去后,白九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抬手打断对方的陈述,“我们其实可以聊一聊关于学习的事情。”
一掌之隔,钟绥的目光落在白九掌心的纹路上,极快地舔了下嘴角。
学生握住老师的手腕,轻轻用力压在自己的膝盖上,带着薄茧的拇指在手腕上突出的趾骨上按了按。
被人摩挲造成的微凉触感,直冲白九的大脑皮层,让他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可下一瞬,钟绥已经松开了手,压低身子,漂亮的眼睛却向上看着他,“老师,我还没说完呢。”
他瞧着真诚,“最重要的一点是……”
白九尝试认真听他说,就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最重要的是我单身。”
……
白九捧场:“这挺好的。”
学生紧接着解释:“所以我的时间很多,白老师可以常来,毕竟下半年就是高三了,我的升学压力很大。”
“白老师你放心,会根据课时加钱的。”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白九内心有些许愧疚,可能是出于刻板印象,他一开始对于钟绥的印象是:一个家里有钱,爱好广泛但就是不爱学习的学生。
现在看来也不是。
白九答应了这位好学生的请求,“好的,我会用更多时间辅导你。”
钟绥扬眉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
一楼管家房间。
赵暗满脸泪痕,双手紧紧环抱住另一个人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钱明,我今天是不是死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让手流血的,你要救救我啊!”
被他抱住的钱明恶心地直翻白眼,抽出一条腿,鞋底踩着人肩膀要把这个恶心的东西踢开。
可能人之将死,力气极大,硬是这么僵持着动不了分毫。
“你他妈放开行不行,你死了关我什么事?”
赵暗一直都蠢得没边了,神经大条,玩心还重,主人早就该把它吞了。
赵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眶里水盈盈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有没有良心?你上次犯病,硬是要吃社区里逃窜的臭老鼠,难道不是我拦住你的吗?”
钱明忍无可忍地皱眉,每次都要拉出这段黑历史来说,“你闭嘴吧,都要死的东西了,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赵暗跌坐在地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不见颜色,哪里知道那个是我的血,我还以为是水果切开的汁水……”
他拿起水果刀剁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呜呜地哭,觉得不够又剁掉了另一只,“死手,受伤了也不知道说,我要你做什么!”
鲜血汩汩地流,赵暗切的力道大了,还会吱的一声溅出去,很快,明亮的房间就变成了恐怖的凶杀现场。
钱明太阳穴都疼,“行了,你别哭了,那位见过你对你有印象,只要他还在,主人就不会轻易杀了你。”
赵暗知道,钱明比自己聪明,他说的话往往不会有错,是在主人手底下干得最久的老人了。
“真的吗?”赵暗停下自残的动作,期待地看向钱明。
钱明不耐皱眉,眼神是不见掩饰地嫌弃,“所以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赵暗抹了把脸,破涕而笑。
原先断掉的手指如同被透明的线牵引着,飞快回到断口处,四处溅开的鲜血也丝丝缕缕汇成血线涌进伤口,不过瞬间,他的手就完好如初。
*
“所以,”钟绥的脑袋靠在白九的肩膀上,圆珠笔在修长的指间转了一圈,写下答案:“这个大三角形的面积是36平方厘米。”
白九也不太记得钟绥是怎么靠过来的,大概就是他在讲题的时候,钟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可怜巴巴地嘀咕着“好困”,然后十分自然地就靠过来了。
白九并不习惯与别人亲近,但是钟绥发间还飘着洗发水的清香,靠过来后也只是歪着身子做题听讲,没有更亲近的举动,所以白九没有抗拒,只是感叹自来熟的神奇。
白九捏着笔,在钟绥写下的“36”那里打了个小勾,“对的。”
钟绥的笑声从两人贴着的地方传过来,“白老师真厉害,课讲得也很……”他别有深意地斟酌一瞬,“有趣,我不仅听进去了还学会了怎么做题。”
白九回道:“谢谢。”
虽然他觉得自己讲课就跟大学老师念ppt一样枯燥,但是学生都这么夸了,他就应下吧。
放在桌角的手机铃声响起,示意着一个小时的试听课程已经结束。
白九收拾着自己东西,钟绥帮着把资料理好递给他,便双手搭着课桌,等待白九说话。
白九开门见山,“你觉得今天的体验怎么样?”
钟绥眨眼,漂亮年轻的脸蛋上热情满满,“我刚夸过老师了不是吗?”
白九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我以后还是你的家教老师吗?”
白九已经给十一个学生上过教学体验课了,无一例外都是上课过程中,对方说体验感不错,回去后收到各种各样原因的拒绝短信。
他很难确定,这次是不是也是一样,还是提前问清楚吧。
钟绥反问,“那老师你呢,觉得我怎么样?”
没有学生问过这句话,白九因为震惊而语塞之余,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尊重,这让白九对这位热情开朗的学生有了更深的滤镜,哪怕钟绥的学习基础很差,他依旧违心道:“你也很不错。”
钟绥的基础很差,非常差!
高二下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三角线的中线。
好在钟绥比较聪明,一点就透,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学会了中线定理,并知道怎么用该定理去解开还算简单的几何题目。
距离考上名牌大学,大概也就差……算了,白九懒得估计。
钟绥伸手握住白九的手,笑起来眼睛依旧很大,“我现在以及未来的家教老师,合作愉快。”
白九眼底一顿,也勾出些许笑意,“愉快。”
钟绥亲自送白九到了一楼门口,他推开门,墨色的眼底映着窗外发黑的天色。
“白老师,天色这么晚了,不然在我这里休息一晚上?”
白九跨出大门,“学校有门禁,会查。”
钟绥面色遗憾,右手撑着门,光从他背后的客厅打来,照明小半张脸,划分出流畅却不清楚的明晦界限,他不舍地拜别:“那我们下次见。”
不知道是不是白九的错觉,他觉得钟绥的五官似乎变得锋利了些。
走前,白九看了眼跟在钟绥身后,送至门口的陌生男人,暗想这位应该就是另一位管家。
见白九欲言又止,钱明绅士地主动道:“白老师放心,赵暗他去处理伤口了,没有大碍。”
白九点头,迈腿离开时十分利落,“下次再见。”
钱明看着白九走远,青年穿着质朴而廉价的衬衫长裤,却因为身材比例实在优越,依旧显得修长贵气,在朦胧的夜色中,化作一团细长的暗色。
只要白九还记着赵暗,主人就不会轻易杀了赵暗,但是又因为记得,主人大概率不会让他好过。
总比死了好。
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扫射过来,钱明识趣地收回视线,低头尊敬道:“主人,今晚上可有什么安排?”
男人冷漠的神色与这具稚嫩阳光的躯壳格格不入,带着不悦的冷调,“要不把赵暗扔进鬼塔?”
“这是很不错的提议,”钱明应道。
扔进鬼塔,那是多恐怖的惩罚,他都不敢问什么时候再放钱明出来,怕自己也被扔进去。
“然后,”钟绥又勾起嘴角,眉眼稍弯,含着期待,“做些他爱吃的东西。”
说完,钟绥抬步走出门,晚风吹动屋檐下悬挂的铃铛,他在清脆碰撞声中消失在原地。
钱明了然。
钱明回到房间,将崩溃躲起来的赵暗扔进鬼塔,走到厨房面无表情地敲了几个鸡蛋。
他就知道,主人不会这么轻易让白九离开,白九很快就会被客客气气地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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