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雪亭无视应宝儿带着恶意的目光,缓缓地走进这座大殿。
最上首宝座之上,坐着一面容冰冷、美若天仙的女子,白衣白裳,白眸剔透如冰,哪怕是大能众多的殿内,也压不住她一身凌冽的气息。
身为丹师,云有行不怎么出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冠天下的元止仙人,躲在张绪风身后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被冻的不行。
“这元止仙人真是水灵根,不是冰灵根的?”他悄声凑到应雪亭身边,“怎么看着比你还要冷。”
“据说仙人修的是无情道,”应雪亭没理他,另一个仙盟弟子小声地开口,“那句话怎么说的,众生草木,皆不入眼,皆不入心。”
张绪风真是服了他们了,什么人都敢说啊,转过身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噤声!”
说罢,他转身冲着上首恭敬一礼,“仙盟弟子张绪风,拜见元止仙人。”
姜若水看了他们一眼,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点了点头,声音和面容一样冰冷,“坐罢。”
“是。”
一时间站在殿内的众人都各自去往席位落座,张绪风虽然年轻修为不足,但他是代表仙盟盟主来的,便坐在了雷火宗、妙音宗等宗主中间。
大殿上只留应雪亭一人,他不拜也不跪,就这么站在那,看着众人。
“呵,”雷火宗宗主雷怒冷哼一声,气势顿时压下,“区区炼气期小儿,见到我们为何不跪!”
“唔!”
大乘期的威压恍若泰山压顶,应雪亭脚下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鲜血浸透衣裳,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出来。
张绪风面色微微一变,可他也知道,虽然身处其中,但和这些大能相比,他人轻言微。云有行想说些什么,还是没开口,不忍地别过脸去。
顾琮玠眉心一凝上前一步,“雷宗主,小儿无礼,您何必过多计较。”
“正是,”妙音宗宗主白妙儿是个身姿妙曼的女修,一双含情目轻飘飘地扫过应雪亭,有意卖这位首席大弟子一个好,“雷怒,你又何必和小辈见识呢。”
“正事要紧,妾身也很是好奇一个凡人怎么会突然有了灵根,还是先请宗主查探一二。”
她语调婉转,应雪亭嘴角慢慢溢出鲜血,六六抱着他的脖颈直哭,他却没什么表情,只扫了眼雷怒,“无德无能之人,又何须要跪?”
“小雪!”顾琮玠面色巨变,没想到应雪亭都这样了,还是不领情,忍不住呵斥,“怎么说话的,快向雷宗主道歉!”
“多管闲事。”应雪亭睨他一眼,声音讥讽,嘴角微扬,“若他有德,便不会欺压弱小,若他有能,九州浩大,又何必在我身上找自豪感?”
“嘶——”云有行被他吓得冷汗直冒,“这人不要命了!”
雷怒哪里受得了被人指着鼻子骂,面色铁青勃然大怒,一掌就要朝应雪亭劈去,气势如开山倒海,空气里爆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这一击,是奔着要应雪亭命去的。
张绪风面色巨变,掌中出现一小钟模样的法器,正欲出手,却忽地停下来。
“行了。”冰寒之意骤起,雷怒的掌意被冻结在原地,姜若水起身迈步,神色平淡地走了下来。
她每走一步,便有无形气场凝聚在脚下,荡开幽幽凌寒,女子垂眸看向强撑着站起来,腰背挺直的少年,“你灵根有异,为避灾祸,我身为宗主当查探一二。”
“不要抵抗,”姜若水语气冰冷,“如无意外,我不想伤你。”
应雪亭低头内视,他丹田处满是莹莹的灵力,之前在三郡城吸收的那些魔气,早被他刻意地排出体内,此刻无论怎么看,都与正常修士无二。
“好,”应雪亭点头应下,直直地看向姜若水,“若我无异,还请仙人告诉我,须弥山,究竟在宗内何处。”
上辈子,三郡城灭后他被顾琮玠带回了玄清宗,在宗内生活了一百三十二年,因着应宝儿的恶趣味,他也算是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
玄清宗内外十二主峰,三百小峰,七十五秘境,没有一个地方叫做须弥山。
听到这个词,姜若水微微一愣,似乎有些疑惑,但她并未多想,只一指点在应雪亭眉心。
“唔!”化神期大能冰冷的灵力汹涌而入,从眉心到丹田,顺着他的每一寸经络呼啸而去。
没有一点缓冲,刺骨的寒意炸开,应雪亭低垂下头,强撑着没有跪倒,压抑住自身疯狂渴望吸收外来灵力的血肉。
他的体质,绝对不能暴露!
看不清的阴影里,应雪亭神色扭曲,更何况,就算是能吸,化神期的灵力,绝对会把他撑爆!
他不能死在这。
纵容别人的灵力在体内肆虐,还要强压本能的滋味绝不好过,好在姜若水公事公办,并没有刻意折磨的意思。
几息过去,应雪亭便觉察到那些灵力在他丹田处停留片刻,便消散不见。
眉心冰冷的触感消失,应雪亭虚弱一笑。
过关了。
“哎……”耳畔却忽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叹息,姜若水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你不过炼气大圆满,怎么会凝聚出神识?”
话音落地,
应雪亭的神识顿时不受控制,从识海内蔓延而出,笼罩住方圆十米。
顾琮玠顿然色变,死死地盯着那目露茫然的少年,咬牙切齿,“神魂力量与肉身差异如此之大,说!你究竟是谁!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呢!”
“神识……”应雪亭满心诧异,他慢慢地转头扫过殿内众人,“炼气期,没有神识吗?”
那他之前用的那个是什么?
“邪魔还在狡辩!”轩辕正一脸的讥讽,指尖甩出几道灵光,几乎一瞬间便将应雪亭击飞,砸在大殿墙上。
“修真界哪怕是三岁小童皆知,自筑基期起方算踏入仙途,凝聚神识!”
“说!你究竟是谁,竟敢在我九州境内,行夺舍之邪事!”
应雪亭狼狈地落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
他做了万全准备,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输在了这点!
可是,可是!
他长在凡间,上辈子到死都没有正式修行过一天,哪怕是在玄清宗,也只是顶着内门弟子的名头干杂役的活,那个讲授修炼之道的书斋,他一步都没有踏进去过!
重生之后,三郡城内,来玄清宗的路上,应雪亭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神识,自然也没有人告诉他这点,他真的,不知道!
“咳,咳咳!呕!”
练气期的身体孱弱,应雪亭只觉得浑身肝脏俱碎,若不是轩辕正想着拷问一二,并未冲着要他命出的手,六六又不断地输送灵力护住他的心脉,也许刚刚那一击,便可以要来他的命。
眼看着轩辕正还要再击,就连雷怒也一脸的蠢蠢欲动,应雪亭心下一紧,他可以死,但是他死了宴十方怎么办,六六怎么办!
他答应过那人,要去找他的!
“元止仙人!”应雪亭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咬牙看着那冰雪一样的女修,“我没有抵抗,你还未告诉我,须弥山,就在玄清宗哪!”
须弥山?这是哪?
顾琮玠心底茫然,看向了殿内的几位长老,玄清宗的长老们都目露茫然,冲他摇了摇头。
这人莫不是犯了失心疯了,这般紧要的时候,反复提一个众人皆不知的地方做什么。
出乎意料,姜若水却动了,她只轻轻一挥,便定住了应雪亭的心脉,吊住人最后一口气。
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女子眼底泛起疑惑,不解地问,“须弥山乃我宗秘境,剑尊长眠之地。”
“你究竟是谁,如何得知这个地方的?”
“剑尊啊,”听到这话,应雪亭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呢喃自语,“宴十方,你是剑尊啊……”
话罢,他眼睛一闭,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姜若水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应雪亭知道,他不会死了。
铮——
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大殿内众人,不,是整个九州七域的修士都骤然色变,惊骇地看向天空。
一瞬间天地变色,鸟雀惊鸣,漆黑雷云汹涌地席卷了整个九州,怒吼咆哮着却不敢劈下,凡间百姓惊惧至极,慌乱地四看正准备找个地方躲住,变故突生。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一道剑光自天际亮起,只一剑,便劈开叠云,贯穿烈阳,光耀九州。
中州仙盟、西海仙山、南部密林,北部秦、林几大家乃至极东妖族的地盘,都有化神期修士突然从修炼中惊醒,齐齐望向玄清宗的方向,神色莫辨。
某个不该存在于世的存在,苏醒了。
“哎……”
“哇哇哇——”六六哭嚎着跳到应雪亭胸口,少年双目紧闭,浑身染血地被人抱了起来。
琉璃一样明净的殿内,那人对他那满身血污没有半点嫌弃之意,任由血色染上自己的指尖衣袍,珍之重之地往他眉心一点,将那些伤口治愈。
“应雪亭,”久眠方醒的剑尊面露无奈,浑身凌厉的剑意寸寸软化,唯恐灼伤了怀中人,他轻声叹气,“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啊。”
“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觉得自己把你养得很差哎,”剑尊,或者说是另一个宴十方含笑地点了点头,“也是,我好像确实没保护好你。”
“不过没关系。”
宴十方抬眼看向殿内神色巨变的众人,从不可置信的顾琮玠,到满眼妒恨的应宝儿,再到冰冷之态不在,一眼诧异的姜若水,最后落到雷怒轩辕正两人身上。
“雷怒,”他声音轻飘飘的,甚至带了点翩然的笑意,剑意却如惊雷般迅疾,“见了本尊,为何不跪?”
扑通!
只一瞬间,当世少有的大乘期大能,玄清宗附属上三宗之一,雷火宗的宗主雷怒便瞬间失去了双膝,血液喷溅如雨,重重地倒在地上。
那双惯来饱含傲慢的双眼不甘地闭上,再无睁开的时机。
一代豪强,雷怒,就此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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