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大风了。”晏今站在木头窗前,遥望着远方的厚重铅云。
成块的雪花扑簌,在屋外积起漫野的白。
风不住地从窗缝以及其他任何能钻过的间隙溜进来,带走了木头小屋里仅剩的一点温度。
她转过身,望向站在壁炉旁的尤遥,然后将视线移至藤椅上蔫蔫躺着的管鹤。
“按照赛场设定,六点天黑,大雪停止,感染者也会开始出来活动。”她说,“这间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不可能拆了房子来取暖。”
比赛一开始,他们三个就被投放到了这间木头小屋里。屋内没有任何物资,连看东西都要勉强靠着外面的自然光。
尤遥漠然地垂着眼帘。
“你要出去找物资?”他睨了眼藤椅上的管鹤,眼底含着讥诮,“带着这么个病秧子?”
闻言,管鹤身体一颤,不甘地皱起眉。
他的变异没有结束多久,身体的状况还未完全恢复,参加比赛已是勉强。
“我还不想连感染者都没碰见,就因为冻死而淘汰。”晏今双手环胸,倚在木墙上,直言,“况且,如果要在一周内赶到安全区,并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休息时间。”
尤遥转身,坐在了木椅上,没有动身的意思。
“按地图来看,从这里出发去最近的物资点,步行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我们其中没有创造系精神力者,缺乏模拟器的情况下,你确定可以安全到达物资点?”
他的语速放得很慢,听不出情绪好坏。
却是管鹤率先开口:“那你大可以留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救你——如果来得及。”
他撑起一条胳膊,费力地站了起来,说话时并没有看向尤遥。
尤遥的脸倏地变得和雪一般苍白,连唯一一点血色都消失了。
他紧咬着唇,太阳穴猛烈跳动着。
几乎是瞬间,他便听出管鹤是在暗讽他当时没能救下晏今。
在尤信柏要求他想尽办法讨好晏家的时候,尤遥就打听到了一些关于管鹤的传闻。
据说差一点就成为了晏家的养子,只不过他拒绝了。
可明面上是管鹤拒绝了晏家的收养,尤遥却不止一次在晏今的身边见过这人——尽管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密切。
“你算什么?”尤遥的眼神分外森冷,一字一句道,“晏家不要的杂种,你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我?”
旁边的晏今听得一脸懵。
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吵归吵,扯到晏家是要干嘛?
管鹤慢慢挺直了腰身。
两人的个头差不多高,但在他面前,尤遥却显得更为单薄,饶是吃了段时间的苦,那股子娇生惯养的矜贵气仍然明显。
管鹤那黑漆漆的眼眸对准了他,眼皮抬起时,掀起一股暴烈的怒气。
“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自责?”他的脸色阴沉可怖,几乎是将这些话嚼碎了才吐出来,“就没有一丝愧疚?”
“愧疚?”尤遥颤抖着嘴角,声音哑得厉害,眼角晕出湿润润的红。
如果愧疚有用,他真恨不得把心剜出来。
他闭着眼沉闷半晌,才近乎自暴自弃地说:“死都死了,又有什么用。”
“你他妈闭嘴!”管鹤的瞳孔一缩。
他一把攥住尤遥的衣领,另一手则握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做事向来不多加考虑,这一拳也是下了十足十的力度。
连日来的郁结在这一刻寻到了出口,不断地膨胀、暴烈,令他不受控制。
管鹤一把拽住身形踉跄的尤遥,再度高举起了手。
但这回,拳头还没砸着脸,便被迫停住了。
尤遥大喘着气,苍白的嘴唇染着殷红的血,看起来脆弱不堪。
精神力形成的屏障挡在他和管鹤中间,也阻隔着对方的攻击。
“你们的关系似乎也没好到为她出手的地步,还是说……”他缓慢地擦去嘴角的血,冷笑,“你在嫉妒?”
管鹤神情一凛。
“也对,我听说晏家连门都不让你进。”尤遥一根根掰开那紧攥着他衣领的手,冷声道,“但既然是自己拒绝过的东西,那就别想着再讨回去。”
管鹤浑身一震。
他好像受了什么样的巨大打击似的,瞬间萎靡了下来,手中也泄了劲。
数日的疼痛仿佛又回到了身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管鹤垂下手,浓厚的愁云再度涌回了眉眼中。
“不打了?”因两人陷入沉默,云游的晏今也终于回过神了,她径直朝木门走去,“现在可以走了吧。”
她没心思去找他俩这么针锋相对的原因,她只知道,如果还要打架浪费时间,那她就只能采取谷句的意见,适时“背叛”队友了。
***
三人顶着风雪走了一路。
到达物资点时,天色已暗,隐约能听见远处此起彼伏的连连哀嚎。
第一个物资点是栋两层楼高的小房子,房门紧闭,门口悬着一盏明灯。
晏今跺掉了鞋底的厚雪,抬起冻得僵硬的手,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一阵暖风令她的脸生出些许痒意,她往里踏了一步,但随即就被叫住了。
“等等——”
房间里的人喝止住她,说:“把鞋上的泥水弄干净了再进来。”
晏今抬头。
柜台后面坐着的,正是给新生做分班测试的钱格。
他前段时间在新生大会上当众道了歉,道歉的时候脸都青了,不过自那以后,就再没露过面。
“好。”晏今应了,在门口地毯上蹭着鞋底。
身后,感染者的哀嚎越逼越近,但三人的动作却是不紧不慢。
钱格站了起来。
他的身后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柜,里面锁着三个铁盒。
除此之外,这栋二层小楼也没什么实用性很高的东西了。
钱格倚在身后的柜台上,有意无意瞟了眼房顶。
那里忽闪着一点红灯——校方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特意采取了全监控的方式。
“发放物资的学长生了病,所以我暂时帮他代一下。放心吧,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认了错,不会再为难你们。”他这番话说得恳切,仿佛之前刁难新生的不是他,“但是,要想拿到物资,必须通过测试。不然,我也没办法保住你们。”
尤遥现在冷得发抖,听他在这里装腔作势,不由有些心烦:“可以等我们先进去再说吗?”
钱格一眼认出了他,友好一笑:“你是A班的尤遥?我认识你。”
尤遥更加不耐。
他不愿继续搭腔,索性冷着脸往里一站,“啪”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顿时,冷冽的风被搁在了外面。
尤遥:“可以开始测试了?”
钱格只觉面子受损,但还是强撑着笑。
他侧过身,指着身后的玻璃柜:“这里有三个物资箱,你们需要和我进行模拟对战——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不会用模拟器。如果赢了,物资箱你们就可以拿走。”
尤遥冷声说:“那好,来吧。”
说着,便要上前。
“等等!”钱格急切地制止了他,他伸出手指头,说,“只能一个人来。”
话音落下,他将手指头往下一压,直指着尤遥,问:“你的脸受伤了?”
尤遥怔住。
方才被管鹤打过的脸还在隐隐作痛,又经冷风一吹,现在是一阵疼一阵麻,弄得他心里窝着一团怒火。
“是又怎么了。”他皱着眉问。
“还有那个学弟——”钱格又看向管鹤,“我看你在冒冷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管鹤抬着一张苍白的脸。
刚才吹过冷风,他现在手脚都是麻的,头也昏沉,故此不愿作声。
“既然你俩不舒服,那为了公平,我不和你们打。”钱格这才看向了晏今,挑眉问,“小学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晏今似是早想到他会这样,脸上神情不变,甚至有些兴致缺缺地看着他。
“可我不想和你打。”
太弱了。
钱格以为她是不敢,脸上划过一丝倨傲。
“不用担心,毕竟你是学妹,我会适当地让一让。”他转到玻璃柜旁边,打开一扇门,“这里面是格斗室,只要你能淘汰我,就可以拿走三个物资箱。当然,要是能坚持一分钟,也可以拿走一个。”
等晏今走进格斗室后,他忽地关上门,下一瞬,脸上的亲切却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盯着晏今,目光阴森森的。
就这么一个混进学校的垃圾,竟然还害得他当众丢脸?
他将手背在了后面,偷偷戴上了模拟器。
正当他即将出手的时候,晏今突然那原本四处飘忽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脸上。
她说:“钱学长,我想问你一件事。”
钱格顿住:“什么?”
晏今问:“论坛上的帖子,是你发的么?”
钱格的表情僵了一下。
“什么帖子?”他僵硬地扯开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今:“前段时间的帖子,班导帮我查到了发帖人的地址,所有的地址都显示是——”
“不可能!”钱格慌张地打断她,“我明明……”
但刚说出这句,他便又忽地住了嘴,神情奇怪:“不,我的意思是……”
“看来果然是你。”晏今弯眸一笑,“多谢钱学长了,帮我编排了那么多莫须有的事迹。”
“编排?”钱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笑着看向她,“我说的都是实话,什么叫编排?倒是你,目无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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