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茨问：“是谁？”
聂浮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记得……”
雨夜。
怪物。
躺在地上的自己。
“……他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上次看到过，又不是同一个人？
钟鸣茨先是疑惑，紧接着明白了，聂浮说的是什么。
是之前那个被改造后的怪物的同类。
但显然，这次怪物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否则早便遇上了。
钟鸣茨的袖口中飞出一只血蝶，朝着聂浮所指的方向飞去。
“我们要去看看？还是先回去？”
钟鸣茨低声问道，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了这个意识不清的醉鬼。
聂浮点点头，接着道：“我得去看看，不然睡不着。”
钟鸣茨带着聂浮走进了一个小巷中，左转右拐，很快便找到了刚才的人影。
此时那个人影正跪在一棵树下，树上坐着一个人，但树木太过茂盛，看不清他的长相。
“我让你跟踪，你就跟踪成这样？人都跟丢了！”
“真的是难用，偏偏师傅说还得训练你。”
声音清脆，带着点骄纵的味道。
钟鸣茨转头，正想要说什么。
他低头一看，发现聂浮居然睡着了？
“仙君……”
钟鸣茨的试探着轻拍聂浮的脸，结果聂浮丝毫未动。
他的袖中露出一把折扇，轻轻一挥，无数血蝶自折扇内飞出。
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树上人的怀疑。
“谁？”
她扯下一片树叶，往动静的方向一扔。
灌木丛被削去了一个灌顶，跪在地上的怪物上前查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错觉？
一双杏眸微眯，紧接着大喊：“让开！”
无数的不明飞虫自下而上飞起，扑向了树上的人。
她赶紧从树上跳下，抖了抖手腕，一堆荧光粉末洒在了飞虫上，同时也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小家碧玉的脸，双颊带着点婴儿肥。一双杏眸瞪大，看着那些飞舞的红色蝴蝶。
“这是……血蝶……”
聂可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闻人赫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血蝶！”
*
聂浮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忘了大半。
能记得的，大概就是自己像是看到了熟人，但是没找到。
一早他们便动身。
顺着河流而上，冬日的风逐渐变得温暖。
寒冰融化，河两岸潮湿，早晚雾气浓重。
再往前，两岸河堤逐渐破败，蜿蜒的杂草绕上了河堤，反倒形成另外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河堤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高耸入云的城墙。
城门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城头一边缺了一个角，另外一边直接垮了一大半。
墙面脏污不堪，墙体显露出来的石块上都布满了青苔与野草。
雾气浓厚，弥漫着有些妖冶的紫。
城门旁有一块石碑，上面已经不满了苔藓杂草。
聂浮上前将石碑壁上的杂草个翘掉，顺着痕迹，才能明显看到“安镇”二字。
聂浮将钟鸣茨往自己的身后拢了拢，“跟紧我点，别走散了。”
钟鸣茨点头，整个人都贴到了聂浮的身后。
平日里虽然也出行成双，但还没靠得这么近。
聂浮不知为何感觉到有些紧张，“你，你是不是有些害怕啊？”
“是，”钟鸣茨轻声道：“仙君，我这样会不会很丢脸？”
“没，没什么，人之常情嘛，”聂浮磕磕巴巴地安慰，“现在你已经筑基了，一些小妖小怪伤不了你，所以也不用怕。”
钟鸣茨的双手收紧，“但是这雾气……我怕有大妖怪。”
聂浮将人拉到了一旁，保证道:“就算会有大妖怪，还有我呢！”
钟鸣茨这才点点头，将脑袋搭在了聂浮的肩膀上，“有仙君在，真安心。”
聂浮看了看此时的钟鸣茨，又想到小时候那个板着脸的小可爱。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正直、板正的小青松长成了这样？
说不清楚哪种更好，但是聂浮此时对眼前的钟鸣茨有些招架不住。
如果说女孩子是甜甜软软可爱的娇花，钟鸣茨就像是那种春日刚冒出嫩芽的细柳。
不起眼，却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钟鸣鞠安看了看钟鸣茨，又看了看聂浮，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自己融不进去的气氛。
她很不服气地也贴了上去，“呼呼哥哥，鞠安也怕，鞠安也要贴贴！”
聂浮将钟鸣鞠安抱起，让她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此时钟鸣鞠安才得以地瞄了一眼钟鸣茨，小眼神很是得意得上扬。
*
两岸有不少的旅馆酒家，全都大门敞开空空荡荡。
再往里走，忽现大片紫藤萝。
重重叠叠的紫色垂落，鼻尖能闻到紫藤萝的淡香。
钟鸣鞠安伸出手，接起一串，不禁赞叹道：“好漂亮！”
确实很漂亮。
紫色如同海浪，由浅至深往下缓缓沉淀。
他们一路向前，紫色逐渐淡去。
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聂浮忽觉不对，他转头，看到的是方才那个破败的城门。
他们居然被这个幻境的主人给赶了出来。
聂浮笑了笑，“这这个幻境的主人，看起来很不欢迎我们啊！”
钟鸣鞠安抬头看着聂浮，“呼呼哥哥，我们还进去吗？”
钟鸣茨在一旁道：“肯定还要进去的，毕竟魄珠就在里面。”
聂浮揉了下钟鸣鞠安的脑袋，“对呀，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除非他吐出来，否则我们还得去找他们的麻烦！”
钟鸣鞠安点头，狠狠地一挥拳，“找他们的麻烦！”
再次进入安镇，聂浮在起点处标记了一下，然后再钟鸣茨身上贴了张追踪印，以防走散。
第二次进入，和之前一样。
先是浓雾，而后浓雾变紫，紧接着雾气散去，安河两旁的落败房屋变得清晰，紫藤萝复苏，落下大片深深浅浅色紫色。
聂浮再往前，发现离石碑越来越近。
他停下了脚步。
钟鸣鞠安已经被吓得不行，她抱着聂浮的手臂问：“呼呼哥哥，怎么了？”
聂浮道：“再往前要走出去了。”
这里就是距离结界最近的地方。
三人站在紫藤花海中，渐渐的紫色的雾气像潮水一般流入。
“咚。”
“咚。”
“咚。”
沉闷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
钟鸣鞠安脸色吓得惨白，“什么，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钟鸣茨也跟着道：“仙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钟鸣茨仔细听了许久，安抚两人，“并没有过来，他在我们周围徘徊，像是在领着我们做什么。”
钟鸣茨问：“那我们跟过去？”
钟鸣鞠安感觉自己要疯了，“他不过来就不过来了，我们还要过去！”
聂浮问：“鞠安，你要不先到储物戒中休息一会儿？”
钟鸣鞠安扫了眼钟鸣茨，犹豫了半晌后点点头，“呼呼哥哥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若是遇到麻烦，一定一定一定要叫我！”
得到了保证之后，钟鸣鞠安消失了。
钟鸣鞠安消失了，聂浮好奇看向钟鸣茨，“你怕吗？”
钟鸣茨先是点点头，而后摇摇头，“我不怕，仙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聂浮神道：“我怀疑是上次遇见的那种怪物。我上次交手时，虽勉强活下来，但也受到了不少的伤。如今你刚筑基，自然是敌不过他。到时候如果真的碰上面，你别管我，先跑便是。”
钟鸣茨深深地看了聂浮一眼，就在聂浮以为他要反驳自己时，钟鸣茨点头，“我知道了。”
聂浮还是不太放心，干脆在钟鸣茨身上下了一个防护的结界后，两人才再次出发。
他们走的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路，在紫藤花海中缓缓前行。
垂落的紫藤萝宛如流苏，轻轻扫过他们的肩头。
钟鸣茨落后聂浮半步，他是不是偷看聂浮的侧脸，在聂浮要发觉前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突然间，沉闷的脚步声消失了，聂浮再往前踏出一步，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安河的堤岸边。
热闹的街道与摩肩接踵的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变化太过突然，使得两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钟鸣茨瞪大了眼，“这里……”
繁华而又宽阔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但聂浮和钟鸣茨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并非是真的“人”。
可能是幻境，也可能是其他的生灵。
聂浮轻对钟鸣茨道：“靠我近一些，别走散了。”
钟鸣茨点点头，紧紧挨着聂浮。
两岸河堤绵延数十里，紫藤萝藤蔓也跟着看不到尽头。
聂浮一边观察四周一边道：“有人说紫藤萝曾经枯死过，而现在这么繁盛，紫藤萝必定有问题。我们得先找到紫藤萝的位置。”
钟鸣茨嘴角微微扬起，不紧不闲道：“仙君说的是。”
之前不知钟鸣茨身份，听到“仙君”二字并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知道了他是曾经钟鸣氏的长子，曾也入过仙门，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想了想后道：“你现在已经筑基，也算是入了门。你以后也不用叫我仙君了。”
抓着聂浮手臂处布料的手一阵瑟缩，钟鸣茨小心翼翼道：“那以后我该如何称呼？”
“你曾经怎么称呼的，现在也可以怎么称呼。”
钟鸣茨低下头笑了下，而后抬头试探，“哥哥？”
声音极轻极温柔，像是长毛猫的尾巴尖，搔得人心直痒痒。
聂浮一时不知，究竟是曾经真的这么喊，还是此时是在戏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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