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
许乌鸢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以前也有人试图一探究竟，不过都是有去无回，据说人刚靠近黑雾，就会被撕成粉末，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周秧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又不急着追究碎片的事，反而聊起天来，“久而久之，黑域就成了一块被人遗忘的地方。”
“这样看来，黑域确实是个藏尸的好地方。”
许乌鸢顺嘴就来：“藏你的尸体就挺不错的，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周秧仰着头，半合双眼，语气平淡：“不会的。”
“？”
“如果我碎在这里，整个黑域都会不得安生，永远被霉运跗骨。”他说得轻巧，仿佛是一件可以随手实现的小事。
他越是轻描淡写，就显得越有其事。
许乌鸢暗自盘算，周秧的能力是影响运势，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看起来就很像是个天煞孤星。
“黑域是不会让我碎掉的，它只会驱逐我。”
许乌鸢明白了，难怪周秧敢只身一人闯进来，他根本就不愁如何离开。
大家就没有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就算捕获了周秧也没有用，等老树察觉到不对劲，自然就会放了他。
许乌鸢预想的靠威胁周秧出逃，从始至终都不能成立。
“我们还要继续在幻境里说话吗？”周秧问，“你把我拉到幻境，无非就是想看我的记忆，有看到让你满意的内容吗？”
幻境是门卫的能力，很好用，但他本人太弱，以至于幻境也破破烂烂的，周秧看出来本来就是早晚的事，许乌鸢也没指望能拖太久。
“不得不说，你的记忆还挺无聊的。”
“当然跟裁缝师没得比。”
幻境被戳破，周围的景象像被水浸湿的画卷一样模糊褪色。
遍地的碎片废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将两人捆绑得严严实实的树根，老树正美滋滋地吸收着许乌鸢的血肉。周秧显然是受到了优待，树根虽然捆绑着他，可没有顺着他的裂缝往血肉里扎。
“喂，”许乌鸢半个身子都瘪了下去，他冲着周秧喊了一声，努力拱火，“你不是能影响运势么，不给这个没眼力见的畸变种一点颜色看看？”
“……”
“不是吧，你真做不到？”许乌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他自身难保，侮辱性大概会更强一些。
“我又不是万能的。”周秧坦然，语气轻松，意有所指，“反正死在这里又不会是我。”
·
孙曼尼好不容易找到了孙涛跟赵瞳。
两人都伤得不重，在逃窜的过程中，孙涛意外发现自己的异能效果拔群，甚至可以跟老树正面硬刚，这让他们顿时轻松不少，最后还是老树自觉没趣主动收回了根须。
他们倒是没了压力，只是找不到许乌鸢他们的下落，乱窜了好久，才终于跟孙曼尼成功回合。
孙曼尼残缺版的“全知”再一次缺席，他没能感知到许乌鸢这边的变故，只知道周秧确实是被拖进了地下，还以为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
路上，孙曼尼跟孙涛简单说了下老树的能力，让他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屡屡逃过一劫。
听完因果，孙涛幽幽地看着自己的外甥，欲言又止：“那你……”
既然孙曼尼不是老树审判的例外，那他多少也是粘过一点亏心事的。
在孙涛的记忆里，孙曼尼一直是个文弱不能自理的孩子，陌生人说话大声点都能吓到他。如今看来，这些可能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孙曼尼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到了夜市，孙曼尼才发觉不对。
按照他们的计划，本该用来抵挡树根的牢笼已经散架，七零八落地摊在地上，而许乌鸢本人则是消失无踪。
·
“都过了这么久，你的后手呢？”周秧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后手？”
“猜的，毕竟裁缝师一向诡计多端，只是一点小小的霉运，应该不足以让你沦落到坐以待毙的地步。”
束缚周秧的根须早已撤走，但他也不急着离开，反而原地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许乌鸢说话。他们埋身的地方是个空洞，周秧走几圈都没问题。
许乌鸢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应该正在挖地。”
周秧：“哦，还挺热爱劳动的，挺好挺好，”
许乌鸢：“可不是嘛。”
沉默片刻，周秧绷不住了：“你还真准备等人把你给挖出去？你已经被畸变种吸收得差不多了吧，等他们挖到这里，指不定你已经只剩一张干皮。”
“也有可能是一张油皮。”
周秧：“……”
周秧不理解，许乌鸢明明已经作茧自缚到了绝境，怎么还能插科打诨。
又沉默了很久，周秧开口：“裁缝师，也不过如此。”
“那确实。”许乌鸢赞同。
周秧轻啧一声，话锋一转：“我也不是不能带你出去。”
“缝合吗。”
周秧当然不会平白做好事，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他破碎在即，需要许乌鸢这个裁缝师替他缝合。
“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许乌鸢这边已经到了极限，大概是上次“越狱”激怒了老树，这次它甚至不准备将许乌鸢做成傀儡，只想将他吸收干净。
“你没有选择。”周秧加重了点语气提醒。
许乌鸢好像笑了一下，他太过虚弱，说一句似乎都很费力，过了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想要缝合，那就来求我，少跟我讨价还价的。”
周秧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许乌鸢的意思，明明他才是占据上风的人，当然不可能去求许乌鸢。
“等你死后，我再把你的碎片挑出来也是一样的。”周秧冷声道，“只要拿到你的核心碎片，我完全可以再复制出一个裁缝师。”
许乌鸢没有再回答，地下彻底陷入寂静，连根须蠕动的声音都几乎没有。
·
“快了！能看到树根了！”孙涛激动地大喊。
他们三人手忙脚乱地挖到现在，好在土地之前被老树翻过，很松软，还算好挖，三人合力，很快就挖到了根须藏身的地方。
“就是这里。”
孙曼尼气喘吁吁，他也感受到许乌鸢就在下方，挖得手都是颤抖的。他不得不一遍遍催眠自己，上次许乌鸢被抓了那么久，不也逃出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最差的结果，许乌鸢把自己缝成木乃伊也能撑上一阵子。
可孙曼尼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
“有东西在动！”赵瞳感觉有什么撞到了她的脚底。
是蠕动的树根。
孙曼尼跟赵瞳赶紧翻出地洞，免得也被树根俘获，留下孙涛独自应对。
就在他们刚刚翻出地洞的瞬间，树根也正好破土而出，在地洞里横冲直撞，搜刮着每一寸空间。
孙涛蜷缩成一团，把右手撑在前面，所有扫过来的树根都在碰触到他掌心的瞬间化为了碎片。
这个变故让树根很是忌惮，它们跟孙涛拉出距离，遥遥对峙。
孙涛心急如焚，也顾不上稳打稳进，见树根不动了，干脆自己闷着头冲上前去。
令他意外的是，这些树根竟然纷纷缩回了地里，不敢跟他正面相较。
孙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它们走了。”孙曼尼跳了下来，赶忙继续挖掘。
树根们刚刚窜出来过，它们捅出来的洞口还没回填，顺着扒拉，很快就找到了许乌鸢的所在，只不过他被无数的根须包裹着，还看不到人影。
他们手上一刻不停地扒土，心头却是沉了又沉。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可许乌鸢却一直都没有吭过声，显然情况比他们预想的糟糕得多。
“曼尼……”孙涛下意识开口。
孙曼尼开了灯，朝着下方照了过去。
交错的树根们散开，钻回更深的地里，露出来原本被它们死死绑住的东西——
一张轻薄的人皮。
“怎、怎么会这样……”孙涛整个人恍惚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整个城市开始破碎之后，他自认为已经见多了惊悚的怪相，却还是头一次感到毛骨悚然。
孙曼尼愣愣地看着人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先前都可以游刃有余逃脱的，计划也一步不差地进行着，不过是分开了一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在遇到许乌鸢之后，孙曼尼才真切地感觉他们可以逃出城去，可这个人却又轻易地没了。
难道他们真的注定只能在城里破碎。
“走吧，这里不安全。”赵瞳用自己的异能给许乌鸢的人皮镀了层膜，一把提了起来，催促他们，“出去再说。”
“哦……”孙曼尼看着人皮，被赵瞳皱皱巴巴地抓在手上，跟个塑料袋子似的，哪里看得出来曾经是那么张扬的人。
孙曼尼喃喃地问：“他真的死了吗？”
赵瞳拍了拍孙曼尼的肩，示意他赶紧离开。
他们正打算翻出地洞的时候，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四周的土也被震得滚落下来，差点把几个人活埋起来。
三人赶忙来不及多想，赶忙爬了出去。
站到地上，震动依然没有停止，刚刚已经潜回地底的树根们纷纷窜了出来，它们没有急着朝人攻击，反而十分痛苦地扭动着，毫无章法地拍打着周围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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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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