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针出来的瞬间，许乌鸢手上缠绕的细线们自发动了起来，像蛇一样，顺着许乌鸢的身躯不断朝上游走，很快就追到了细针所在的位置，朝着针眼一跃而起自个穿了进去。
针穿透树根，接着又朝着最近的根须袭去。
它太细太尖，树根既挡不住它，也抓不住它，眨眼的功夫，所有围在许乌鸢附近的根须都被细针穿了个遍，细线们随即收紧，将根须们团团绑在了一起。根须挣扎得越狠，线就收得越紧。
风水轮流转，先前是它们束缚别人，现在自己成了挣脱不开的一方。
绕完一圈的针稳稳地落到了许乌鸢手中，顺着他手心里的伤口再度埋进血肉之中。明明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东西，许乌鸢却感觉异常熟悉，仿佛自己曾经成千上万次地拿着它们缝缝补补。
不需要任何说明，他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用它们。
原来我不是针线盒，而是个裁缝，许乌鸢在心里笑笑。
“怎么回事？！”门卫目瞪口呆，始料未及。
没了根须的束缚，许乌鸢一下子自由起来，他摸了摸周围的土壁，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开始朝上挖土，还好这些土之前被树根们翻过，松松垮垮的，这会挖起来不算特别艰难。
他忙着挖土，根须忙着挣开束缚，门卫忙着叽叽歪歪。
“你在挖什么？树根为什么放过你了，怎么做到的……”门卫的声音充满惊恐。
他们被埋得不是特别深，许乌鸢头昏眼花地挖了几个小时之后，匕首终于穿破了土地，新鲜的空气倾倒下来，许乌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濒临窒息。
呼吸了几口空气，许乌鸢回头对门卫说道：“拜拜了你。”
门卫大惊失色：“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摆脱束缚的！求你！看在我们也算共患难的份上！拉我一把啊啊啊，我不想埋在地下！”
许乌鸢慢悠悠地听完门卫语无伦次的话，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的下一句。
门卫逐渐发现许乌鸢根本不打算捞一捞自己，他慢慢收住自己未说完的求救，恶狠狠地开口：“别以为你逃得掉，审判是不会终结的。”
“审判我？它也要够格。”
许乌鸢正想翻出去，洞口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摆出一副想要拉许乌鸢一把的样子。
·
自从遇到周秧后，许乌鸢对这种突然出现的手多少有点不适，不过这次的手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戒指，也没有纹身，应该不是周秧。
当然，不管这手是谁的，许乌鸢都不可能去握的，他用匕首拍开这只手，靠着自己爬了出去。
下去的时候还是深夜，逃出来已经是破晓时分。
许乌鸢抬眼看去，发现蹲守在旁边的人竟然是孙曼尼。
这会孙曼尼换下了校服，长发扎了个马尾，怀里抱着一把长刀，身上的破碎程度似乎又严重了不少，头都快掉了 。
“你怎么在这？”许乌鸢皱眉，因为身体破碎程度太重，孙涛不允许孙曼尼出门，就怕在外面遭了意外，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来春游的。
孙曼尼却没有回答，他朝洞穴看了一眼，反问道：“它还在下面吗？”
见许乌鸢没有说话，孙曼尼补充道：“我是说那个畸变种。”
许乌鸢上下打量着孙曼尼。
先前两人只是匆匆打过一个照面，印象里他可不是这个模样。
僵持片刻，意识到许乌鸢不是听之任之的性格，孙曼尼只能先补上先前的问题：“我来找碎片。”
许乌鸢：“？”
“我的能力类似全知，我可以清楚地知道这座城市各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只有这里有适合我的碎片。”孙曼尼道。
“孙涛为你的碎片忙前忙后，但看起来你并没有告诉他这一点。”
否则孙涛也没有必要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哦，这个畸变种太强了，我不想让舅舅来送死。”
许乌鸢暗暗留意，孙曼尼嘴上说自己是全知，但他显然并不知道老树审判不了孙涛，这个全知肯定有很大的限制。
“……那你来不也一样送死。”许乌鸢若无其事地接上孙曼尼的话。
“确实，正常来说我应该躲着它，但今天不一样，”孙曼尼看向许乌鸢，“你限制住了它，现在就是抢碎片的最好机会。”
许乌鸢算是懂了，难怪孙曼尼要带一把长刀过来，这是要趁树之危。
“靠这玩意对付不了它。”
许乌鸢只是阻拦了树根对他的束缚，并没有对老树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门卫说的话其实也没错。
“我知道。”孙曼尼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丝毫动摇，他拔出长刀，深呼吸了几次朝着洞口跳了下去。
许乌鸢朝周围扫了一眼，远处已经有行人开始走动，这边地面被树根翻得乱七八糟，自己又是满身伤痕的，到时候肯定会引起恐慌，趁早离开才是上策。
但许乌鸢很好奇，想知道孙曼尼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许乌鸢决定等半个小时看看。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了昏迷的孙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到车上，方便等下随时跑路。
孙曼尼没让许乌鸢等太久。
他下去大概只花了十来分钟，很快就爬了出来，整个人鲜血淋漓，连刀都不见了，就这样，他手上还紧紧握着一块碎片。
还真让他给撬下来了。
许乌鸢早就把车开了过来，一把提起孙曼尼，把人送上车，自己也赶紧跳上驾驶座，一脚油门下去匆匆离开了这片狼藉。
如果这时候有人朝车里看一眼，只会看到两个面部狰狞的血人，想想就瘆人。为了不吓到无辜早起的路人，许乌鸢挑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小路开。
开了一会，孙曼尼气都还没捋顺就开口说话：“没有融合碎片，最迟下午我就会彻底破碎。”
许乌鸢用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现在孙曼尼的状态差到了极致，浑身布满裂纹不说，每条裂纹之间的间隙也被拉得很开，轻易就能看见裂缝之间的景象。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孙曼尼身体前倾，单手紧紧抓着靠椅，整个人都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恩？”
“如果我变成畸变种，那就杀了我。”
孙曼尼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慌的。
“你不是全知么，也不知道结局？”
孙曼尼轻轻摇头：“碎片融合不可控，更不可预测，任何结果都是随机的，但融合畸变种的碎片，大概率也会成为畸变种。”
许乌鸢没有继续问下去。
破碎在即，抓住一切可能活下来是本能，换作许乌鸢大概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帮你可以，但我也有一点点忙要你帮一帮。”
孙曼尼的异能相当好用，能薅一点是一点。
孙曼尼没有犹豫：“可以。”
许乌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好车，他摊开手，随着念头转动，穿好的针线从他的皮肉里渗了出来，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手心。
“我会用针扎在你的心脏上，一旦你情况不对，我就会下手。”许乌鸢说道。
要杀死畸变种并不容易，单靠针扎当然奈何不了它们，不过许乌鸢可以在孙曼尼彻底畸变之前摧毁他的心脏。
孙曼尼轻轻“恩”了一声，识趣地没问这些针线是什么。
许乌鸢指尖夹起针，弹指让它飞向孙曼尼。
孙曼尼闷哼一声，他还是**凡胎，被针扎进去当然不会好受。
“可以了。”孙曼尼喃喃自语，双手捂住碎片，靠着车门蜷缩成一团，不一会他整个人就颤抖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
融合开始了。
许乌鸢抱着手旁边。
上次林姐融合的时候，整个过程感觉是十分顺畅的，水到渠成一般，可孙曼尼融合起来就要痛苦得多，才一会的功夫，他就已经疼得把自己下唇咬破。
又过了一会，孙曼尼的身体开始变换起来，树根们从他体内窜出，还没来得及蔓延，又被拉了回去……他原本就破败的身体，更是连看都没法看。
很久之后，孙曼尼才渐渐平静下来，一动不动地靠着车门昏了过去。
许乌鸢附身过去检查了下，孙曼尼身上的裂纹已经所剩无几，除了手臂上的皮肤变成了树皮的模样，他身上没有别的异常。
应该是成功了。
许乌鸢静静地看了一会，没有如约收回针，而是截断细线，任由这根针留在孙曼尼的体内。他也不怕被发现，发现了孙曼尼想要弄出去也不容易，正好还可以试验一下孙曼尼“全知”的边界有多大。
又等了一会，确认孙曼尼完全失去了意识，不会突然暴起之后，许乌鸢这才开车驶向基地。
回到基地，赵瞳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见到他们的车出现，赶忙上前接应，看到是许乌鸢开车，她先是一愣，拉开车门看到不省人事的孙涛跟孙曼尼，她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
“这是怎么了？曼尼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赵瞳语气不安，慌张地检查起两人的身体，看到孙曼尼没有裂纹的身体，她已经惊讶得说不出来。
“先进去。”许乌鸢跳下车，扛起孙涛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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