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琅笑了笑,没说话。
祝轻时很快回过神来,贺君安抱起李玄锦,放在一楼一间房间床上。而后四人将掌柜从那间血淋淋的房间拖出,将他安置在隔壁房间。这似乎是一间药房,祝轻时知道,许多客栈为了照顾来往生病的客人,都会备一些药卖给他们,当然,也不失为一种盈利手段。
还在东注的时候,梨花斋众人有时会上山采草药卖出挣钱,因此,祝轻时对药理也略微了解。她翻了翻药柜,找出几种安神镇定的药物,准备去厨房熬些药汤。江如琅靠在厨房门上,抱起双臂,看着正悠悠给火炉扇风的祝轻时,忽然道:“梨花斋所辖之地在哪里?”
祝轻时头也不曾抬,掀开药炉盖看了一眼,道:“在东注。”
“东注,”江如琅想了一想,对这个地名并没有印象,但这并不影响他问后面的话,他继续道,“那你们这是走了多少天到此地?”
祝轻时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他问得便是“走”,说明他早已知道他们并非御剑而来,很有可能已经见过他们的马车了,甚至,从他们刚刚进城,他可能就在观察他们了。祝轻时道:“约莫五六天吧。”
江如琅皮笑肉不笑道:“哦?那为何不御剑呢,这样岂非更快?”他的确是从他们方进城就在观察他们,他花大价钱让其余客栈都关门,这样这一行三人,就只能住进这一家客栈。他一开始疑惑他们的身份,于是试探了一下,却发现同行的贺君安武力出奇的高,竟然能将程澜打的节节败退,如此能力应当居大门派下,可问出来,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江如琅以前从未听过的梨花斋。他夜间与程澜相问,程澜表示自己好像听过好像又没听过,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是杜撰的,他们身份依然存疑。并且若是一个正经门派,来参加武盟大会怎么会选择用马车呢,费时费力不说,被人看到也要被嘲笑,可他们不仅用了,还偏偏落脚在这个城市。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祝轻时温声道:“因为,我们没有通行单。”
江如琅更奇了,“按理说十七帮派通行单当互通,怎么偏偏你们梨花斋没有。”
祝轻时道:“说来惭愧。之前的通行单找不到了,而梨花斋已经缺席两次武盟大会了。”
也是因为门派太小,缺席两次,都无人在意。
江如琅挑起一边眉,默了一会,道:“那位贺公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祝轻时从一旁橱柜里拿出一只碗,将煎好的药小心地倒进去,闻言,又抬首,望向江如琅,却猝不及防和他身后,同样站在另一间房门前的贺君安对视上了。贺君安站在李玄锦所在房间门前,这个位置极巧,既能看到躺在另一间屋内的掌柜,又能对上厨房。
祝轻时转回目光,道:“他是我师弟。”
江如琅道:“他是从何而来呢?”
祝轻时道:“江公子,你对别人的经历未免有些过于好奇了吧?”
江如琅笑了一声,道:“请见谅。我只是一向不信深山出俊鸟,寒窗出英才。若是有可以帮助的,我十分乐于伸出援手。”
他这话就有些刺耳了,类似于“你们穷乡僻壤小门小派怎么可能出金疙瘩,莫不是使了什么手段把人家骗了去”,虽江如琅说话一向很直白,但还是让祝轻时略微有些不适。但细想,贺君安上山前,的确有修为,而且还不差。他这些年来在梨花斋,也大多是拿着历代武籍,和前任斋主留下的软剑手稿,自己摸索修炼,梨花斋并没能给他什么。反而是他在长大之后,帮了梨花斋甚多。祝轻时心中微微一紧,若贺君安当真是某个大门派走失的小公子,那……
这个可能祝轻时并非没有想过,每每一想到,就会痛恨自己为何要把人家束缚在东注这一个小地方,因此也就格外想贺君安飞向自己的天地,她也曾对贺君安谈过,换来的只是人家略带委屈的一句“师姐不要抛弃我”,自此以后,祝轻时便不再谈了。但那时贺君安年纪尚小,也不太懂天下江湖,如今大了,是否还会这么想呢?若是他果真想出去闯出一番天地,祝轻时自己又待如何——
——“我必会尊重他的想法,他本是他自己的。”
祝轻时记得,这时她自己对谢无垠担保的。
江如琅道:“轻时姑娘。”
祝轻时端起药碗,淡声道:“不劳江公子费心。还请让让,小心烫着了你。”
江如琅拦在门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面色发黑的贺君安,笑吟吟凑到祝轻时耳边,道:“你希望他好么?”
祝轻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是希望他好的。”她希望贺君安余生快乐,活出他自己想活的样子,但是,眼前这位江如琅,她并不信任。
江如琅轻轻笑了几声,让开了路。祝轻时将药碗端到掌柜房间内,那边掌柜已经醒了,他躺在躺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上方,一动不动。祝轻时俯身凑到他旁边,温声道:“叔,先喝点药吧。”
掌柜并不理她,祝轻时于是一点一点,将药喂给他,半响后,一行清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滑下。他呜咽两声,喃喃道:“……你们说,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我和孩子他娘……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孩子也都听话懂事,如今外出谋商,我……我该怎么和他们说啊……为什么啊……”
“……”
四人默立不动,宛如四尊雕像。都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无效的,因此没人开口。过了好一会,掌柜才渐渐缓过神来,他眼珠僵硬地转动着,看向四人,“……你们。”
祝轻时温声道:“您说。”
掌柜讷讷道:“……是你们,来了之后,才,发生这种事的。”
“……”原本程澜对他十分同情,闻此言,他登时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向来是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人误解他的,更何况是**裸的冤枉。
江如琅也一展折扇,悠悠扇了起来。
那掌柜神经本就十分脆弱,被程澜这么一喝,猛地哆嗦了一下。祝轻时上前一步,柔声道:“叔,此事与我们无关,但您放心,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掌柜道:“人死了,交代有什么用,能让她死而复生么。”
祝轻时道:“至少让逝者安息。”
掌柜却道:“逝者安息,活者安息不了。”
贺君安这时道:“你若当真爱她,就该为她报仇。”
掌柜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脸上没有昨夜那般融融笑意,仿佛再也挂不到脸上一般,他冷冰冰道:“我若当真有本事,就不会让她受伤。说到底,终归怪我自己。”
贺君安一怔,不再言语。祝轻时道:“请您相信我们。”
掌柜看向她,忽然泪水又溢满眼眶,他低下头去,肩膀止不住颤抖起来。祝轻时心中同样泛起一阵悲伤,她也说不出话来了。江如琅在一旁冷眼旁观了一阵,忽然道:“我看这位掌柜,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不若我们先出去找找线索。”
贺君安也道:“是啊师姐,我们得尽快搞清楚,否则难保他今晚不会再作案。”
江如琅瞥了一眼贺君安,真是十分难得见他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祝轻时并未注意这些,略微思忖一阵,她道:“好。”她又着意安慰了一会掌柜,便叫起李玄锦,一同出去了。
原城并不小,如今也已到巳时,几人打算分头行动,此刻他们在城西头,便约定正未时,在城东头的如意园碰面,这是原城最大一家酒楼,祝轻时等人方进城时,就见到过。
临走前,祝轻时忽记起一茬,道:“劳驾,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程澜道:“祝姑娘,请说。”
祝轻时道:“那墙上写的几个大字,既然不是写给掌柜看的,那我想请问一下,诸位在这附近,可有仇家?”
程澜道:“仇家?没有啊,我怎么会有仇家??怎么可能的事???这种事情应该问江叔,他的仇家可多了。”
“……”江如琅合起折扇,敲了下程澜的脑门,笑道,“好啊,你就这么诋毁我的。”
程澜抱头道:“这是事实!”
江如琅笑了笑,对上祝轻时的目光,道:“仇家么,我是有很多,但一时让我说,我可真说不出来,毕竟都是人家记着我,我可不记得他们。但是吧,我觉得,光论仇家恐怕远远不够,说不定那凶手就是闲着,想逗逗咱们呢。”
祝轻时微笑道:“是这个理。所以我也只是想问问,江公子既不记得,那便算了。”
程澜重重叹了口气。
江如琅“嗯?”了一声,略有些郁闷道:“怎么听你们的语气,仿佛若是真有人寻仇,便一定是我的一般。”
程澜道:“这还需要仿佛吗??这是必定的啊!”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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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相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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