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邱淑平和李宛开车到了郊区的某墓地。
一处墓碑前,李宛蹲在地上摆着妈妈准备好的食物,邱淑平低头点着手里的香,将香插在香炉里,看到李宛正在整理碑前的两束白玫瑰。
这么多年,李宛坚持订玫瑰,她说,她们是他前世的情人和这世的情人。
“我和闺女来看你了,看看闺女,是不是更漂亮了?看看我,是不是老了啊?你多好啊,总这么年轻。”
邱淑平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说着。
李宛歪头,透过墨镜侧边,她看到邱淑平眼角的细纹和闪动的泪光。
李宛起身,看着照片,“爸爸,我和妈妈过得很好,爷爷奶奶也很好,大伯和姑姑们都很好,您放心吧!就是…”
李宛停了一下,“我们都很想您…”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看到邱淑平轻轻擦着眼角,李宛低下头,尽量克制着…
从墓地回来,邱淑平在厨房做着饭,李宛走进厨房,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不用你,回房间吧,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邱淑平回过头微笑着,李宛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她肩膀,
“妈妈,您活到200岁好不好?”
“净说傻话,那还不成了老妖精了?”
邱淑平低头宠溺的看着她,邱淑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妈妈一定使劲活,看着我宝贝闺女结婚生子,幸幸福福的过日子!”
李宛没有说话,拿脸蹭了蹭邱淑平的胳膊,吸了下鼻子说了句,
“我想吃炒土豆丝。”
“好,妈妈给你炒。”说着李宛走出了厨房。
饭后李宛回到房间,她从书柜拿出了一个音乐盒,那是她6岁生日,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上好弦,动听的音乐声响起,心形的音乐盒,其中一边有个转盘,上边有个笑脸随着音乐转着圈,
记得爸爸当时跟她说,“希望我大闺女永远开心,永远无忧无虑!”
李宛的爸爸李峰,是个彻彻底底的创一代,家境贫寒迫使他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出去工作,帮助家里供上大学的哥哥,和年龄还小的妹妹。
干过建筑工人,当过菜贩,开过货车跑长途,用他的话说,这辈子,就和钱较劲了。
机缘巧合认识了李宛的妈妈,他一眼就被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的姑娘吸引了,随即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当时的邱淑平大学毕业,在体制内上班,两人的感情遭到了邱淑平家里的反对,受到了周围人的质疑,人们都纳闷,家境殷实,工作稳定的邱淑平,怎么就跟了李峰这个穷小子。
但是邱淑平被李峰的真诚打动,两人在一起会有说不完的话,当然还有李峰英俊的面庞,邱淑平常常拿着李峰年轻时候的照片和李宛炫耀,“看你爸爸,是不是比黎明都帅。”
正如邱淑平的朋友说,他俩,除了长相,没有般配的地方。
两个结婚后,邱淑平心疼李峰太辛苦,就辞掉了工作,和他一起创业,两个人借钱买了一辆小货车,自己找货源,开始做建材生意。
事实证明邱淑平的眼光没错,生意越做越大,不到两年就开了公司,有了自己的车队,也在城里买了房子,也是在这一年,邱淑平怀孕了,这让李峰更加干劲十足,他说,不管是男孩女孩,一定让邱淑平和孩子过上最好的生活。
后来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业务扩展到了外地,李峰常常会出差,但是再忙,他也会抽时间陪李宛,陪她上画画课,带她去游乐园,全家一起出去旅行。就这样李宛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在李宛十岁那年,长期的奔波和应酬,让李峰的肝脏出现了问题,邱淑平让他尽量减少工作,安心养病,她觉得,只要积极配合治疗,摆正心态,李峰一定会没事的。
那一年,邱淑平带着李峰到处求医,公司的业务也是能减少就减少,这让李峰有些着急,他说,公司要正常运行,他知道,如果他不在了,不能苦了李宛和邱淑平,意见的分歧,让两人爆发了从来没有过的争吵,李宛清楚的记得,那天,妈妈哭得很伤心,爸爸也红了眼眶。
李峰的病情发展的很迅速,最后的半年,他基本都在医院渡过,邱淑平也长期陪护在医院,每周司机会带着李宛去医院探望,以至于后来李宛很害怕医院,她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那个仿佛走不到头的楼道。
李宛十二岁那年,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寒冷的冬夜,看着崩溃的妈妈,伤心欲绝的爷爷奶奶,躺在病床上的爸爸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她轻轻拉了拉爸爸的手,手是热的,她不敢相信地拼命摇着头,撕心裂肺的喊
“爸爸,您睁开眼睛啊,您说过,要带我环游世界呢!您说过,要永远保护我和妈妈的!您怎么说话不算数呢?爸爸……”
不知不觉李宛已是泪流满面,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起身走到了窗户边,她小时候是喜欢冬天的,冬天,爸爸会带她去滑雪,滑冰,下雪天会给她堆雪人,和她打雪仗,自从爸爸走后,她就不再喜欢冬天,她心里某个地方,就像冬天的树木,花朵,变得干枯,没有了生机…
另一边邱淑平的房间,她戴着眼镜低头翻着旧相册,那里边有她的青春,有她的爱情,她的婚姻,有她和李峰的所有记忆。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李峰的情景,那天马上到了税务所下班的时间,李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面的大姐不耐烦地往外打发着他,邱淑平看着这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因为着急跑了一脑门汗,一直作揖鞠躬的样子,让她顿时有了不忍之心,轻声说道,
“赵姐,要不您先下班吧,我帮他办。”
李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行吗?那真谢谢您了。”
她不曾想,这个青年,成为了她这一世的浩劫…
为了给李峰治病,她几乎倾家荡产,如果不是李峰的坚决反对,她甚至想要卖掉房子和公司,带他出国治疗。
即使付出了所有,还是没能留住李峰,李峰的离开,几乎击垮了邱淑平,她不吃不喝,几乎流干了眼泪,她从不愿意接受事实到痛恨老天的不公平,她甚至有过就这样跟着李峰去了的念头…
直到有一天早晨,她起床看到黑漆漆的房间只有厨房亮着灯光,她轻声走到厨房门口,看到12岁的李宛拿着勺子站在灶台前轻轻搅动着锅,这个被李峰和她宠成公主一样的女儿,甚至应该都不知道怎么打开燃气灶,仿佛在一夜间就长大了……
看到这一幕的邱淑平眼泪唰就流了下来,她赶紧捂住嘴,转身。
就在那一刻,她明白了,她必须振作起来,是啊,她和李峰还有个女儿,他们的女儿听话,乖巧,懂事,她怎么能丢下她呢?
凭借李峰多年的好人缘和生意上的好口碑,邱淑平很快就让公司重新步入了正轨,她很少向李宛抱怨生意场上的不如意,但常常和她聊身边人的帮助和善意,她希望女儿能一直单纯,善良,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
但是,即使她不说,李宛也能体会到她的辛苦,有时候晚上回到家,会看到女儿给她熬的汤,会给她准备生日惊喜,去商场买东西,李宛也会偷偷留意价钱,从来不会跟她要东西。
上班后,拒绝她准备的豪车,一个帆布包会背好几年。邱淑平很欣慰,能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她甚至不再抱怨上天的不公平,也从不后悔遇到了李峰,爱上他,和他结婚生子,她觉得李宛就是李峰来这一世,给她留下来的最好的礼物…
李宛把音乐盒放回书柜,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刚哭过的声音带着鼻音,
“哭鼻子了?”邱泽明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没有…”李宛嘴硬着,
“你走到窗户边。”
“干嘛?”李宛疑惑着
“快。”
李宛听话地起身走到了窗边,透过窗户,她看到了楼下站在路灯下的邱泽明,
“你怎么来了?你不会又喝多了吧?”
李宛不禁惊讶道,
“我只能喝多了才来你家楼下啊?”
邱泽明的语气有些无奈,
“那你等等我,我这就下去。”李宛说完忙转身要出去,
“不用!你别动!”邱泽明带着半命令的语气,
“外边太冷了,你别折腾了,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李宛看着楼下拿着手机仰着头的邱泽明,突然觉得心里一股暖流袭来。
很多年前,邱泽明偶然知道了今天的这个特殊的日子,那两年,他都会给她发来简短的安慰,或者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不说一句话。
过了这么多年,她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日子,
“李宛。”邱泽明轻声唤了她一句,
“嗯?”李宛吸了下鼻子,不知不觉眼泪就又流了下来,他的突然出现,仿佛让李宛所有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是伤心的,是委屈的…
“就这样,别改变,你就做李宛就好。”
邱泽明望着窗前的身影,他知道,她一定又流泪了,这让他的心不禁痛了一下,
“好了,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鼻子呢…”
他故作轻松安慰着,
“要不下来,打雪仗啊?”李宛想到之前两人打雪仗的情景,不禁破涕而笑。
听到李宛的笑声,邱泽明扬起嘴角,
“好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别再想了,会越来越好的。”
“嗯,好。”她看到邱泽明和她摆着手。
目送邱泽明走远,李宛从抽屉里拿出盒子里的笔记本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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