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辞被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暗暗咳嗽几声,“当时我并没有察觉,所以并未在奏疏中言明此事。”
萧晏舟却不甚在意,手中折扇一挥:“不是什么大事。想查清江南物价居高不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带的人手不够,之后的调查还望祝大人全力配合。”
“公主放心。”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一步,明日翠岭码头见。”
翠岭码头是徐州最大的码头,北上的所有货物都在此岸停泊,再由官道、陆路运往各地。
晨雾迷蒙,码头上就有许多光膀的汉子,脖颈上搭着条毛巾,说笑着装卸货物。也有不少妇人在码头边卖点热茶,姜汤什么的,笑得大方。
萧晏舟忍着冷起个大早,她可太清楚只要有机会的地方,就有人。
她在东昌村的时,只要菜园的菜没吃完,她都会赶个大早,挑着菜去镇上卖,若是运气好些还能赶上酒楼,菜馆采买,卖的价还高以此补贴家用。
谢塘迷迷糊糊地跟在她身后,来到一处卖姜茶的小摊子。
“掌柜的,来两碗姜汤。”
“好嘞姑娘。”年纪不大的妇人手脚轻快揭开棉布包裹的木桶,麻利地舀了两碗递给她们,“姑娘没见过,天气冷可得穿多点啊。”
萧晏舟笑着接过,其中一碗顺手递给谢塘,应道:“哎好,谢谢姨!”
暖气入体,这才好受些,萧晏舟紧紧捂住姜汤碗底,哆嗦着躲到摊子下挡风,观察着来往人群。
谢塘倒是不冷就是纯困,坐着也困,不一会儿就垂着脑睡着了。
……萧晏舟推了推他的肩,没反应。
她翻过白眼,暗暗道,“猪来的,早知道还不如带云四呢。”
忙过一阵也没什么人了,妇人也舀了碗姜汤悠悠喝着,和萧晏舟搭话,“姑娘不像江南人呐,来这做生意的?”
萧晏舟笑眯眯应着:“对,来这边收点茶去北边卖。”
姨一听狠皱起眉:“我先前也是卖茶的,这茶价可高,在北边卖得开吗?”
“也可以,只是赚得少些,主要还是陆路不方便,来回得要十多天。”
呼出口冷气,姨搓搓手:“有得赚就行。这边卖茶实在卖不开,前些年又有什么茶税,实在没什么赚头。”
萧晏舟也是无奈点头,又问道:“那姨,你这一早上能赚多少?能说不,不能也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害这有啥不能的,今日天冷,两桶姜汤能卖个五两银子,到手……”姨一边收着摊上的碗,一边念叨算着,“到手三两多点儿。”
“!将尽半数的税收?!”萧晏舟惊呼出声,姨赶紧示意她别说了,“这也没办法,这边基本做生意的都这样。”
深叹口气,萧晏舟也明白了这不光是物价高,先前祝辞上的折子说税收高,她还以为是大商户,没想到只是卖几碗姜汤也有将尽半数的税。
扭头间,天光亮了大半,算算时间祝辞他们也该到了,萧晏舟狠劲摇摇身侧昏睡的人:“醒醒,走了。”
谢塘睁开迷蒙的眼,身体比脑袋清醒,已经亦步亦趋跟上去。
码头边,水天一色,澄洁一片,江浪扑腾着涌上,谢塘这才清醒了些。
萧晏舟就静静瞧着这条江,利落的衣摆下也沾了点点潮湿。
谢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凑上去:“小姐看什么呢?”
“哟,舍得醒了啊。”萧晏舟不自觉讥道。
“嘿嘿。”
……
萧晏舟蹙眉瞟了他一眼,愈发坚定下次出门带云四的决心。
远远地就听见祝辞的声音:“公……公子,这边。”
萧晏舟推了推谢塘,“喊你呢公子,走吧。”
一行人上了并不惹眼的商船,周围堆满货物,船仓不大却五脏俱全。
圆桌上摆满清香的糕点点和一壶热腾腾的茶。
祝辞略带歉意地拱手:“招待不周,烦请两位见谅。”
萧晏舟率先落座,分别斟了四杯茶摆到不同位置:“别说客套话吗,快坐吧。”
四人相视一笑,齐齐落座。
“在外就别喊公主了,叫我林毓吧。”顿了顿继续,“瞧这速度,明日便可抵达,趁现在说说扬州的情况吧。”
祝辞微微颔首,正襟危坐道:“扬州的概况我已在奏疏中言明,无非就是两件事,商税、物价齐高和粮仓粮食锐减。”
萧晏舟把玩着茶杯,眼神却停留在飘摇的祝字旗下,看似心不在焉实则默默在心底抽丝剥茧,“对于你母亲投靠顺宁王这件事怎么看?从目前我得到的消息,形势对祝家并不友好。可这么说,扬州此事查清,定与祝家逃不开干系。”
祝辞心一紧,忙起身拱手道,“绝无此事!祝家三代执掌扬州水运以来对朝廷忠心耿耿,若有差池也是我母亲一时鬼迷心窍,望公主明察!”
“这是自然。”萧晏舟笑着虚扶祝辞一把,“祝大人不要忘了我们两人的约定就好。”
心稍稍放下,就听她继续,“先说说扬州刺史吧,一个地州变成这幅模样总不能什么消息都没有。”
祝辞挑眉,又在试探,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现任扬州刺史庄劭,扬州商户庄峥嫡子,建昭十二年进士。我调查过,庄家在扬州不大不小,但自此从他任扬州刺史来,与庄家的来往便少了,也在民间有个不贪墨不用私的名声。”
顿了顿继续道:“他在任期间遇到两次京察,那些年扬州的税收能占江南的十又有四,按理说他早该调任的。”
萧晏舟却摇了摇头,“皇帝并不昏庸,不让他调任无非两种可能,一种他知道扬州税收涨与庄劭没有关系,还有就是他知道庄劭只有在扬州才能成事,离了这儿一事无成。祝大人更偏向哪一种?”
“我不知道。”祝辞实话实说,他入京不过一年,对这位皇帝实在不甚了解。
“我猜第二种。”萧晏舟自顾自道,“具体的还要到扬州才能知道。”
祝辞没再说话,随意笑着喝了口茶。
四人就这样,脑海中盘算着自己的事,历经一天半夜终于抵达扬州。
“小姐,我们到了。”萧晏舟听着谢塘的呼喊从噩梦中惊醒,七魂未定却还是抵着头起身,“来了。”
天色昏暗间,寒风凛冽夹着江水齐涌,同上京的干冷不同,这里湿冷,寒能顺着水汽钻进身体。
萧晏舟蓦然想起那间四季如春的小院,“谢塘,之后的日子你不必再跟着我,我要你去查一个人的下落。”
这才是让谢塘前来的重要原因,他常年负责红粤楼的消息,找一个人对他来说更得心应手。
谢塘郑重点头,却随即想到想到什么,“那……小姐你注意安全。”
“好,记住有那个人的下落定要及时告诉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谢塘点了点头,转身往岸上去,一身黑衣隐匿黎明。
船舷轻触岸边,船身轻晃,萧晏舟稳当跨步上岸,祝辞他们应还未醒,她也不打算干等着,搓搓还没冷透的手朝卸货的地方而去。
祝辞和南风从船上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们却在工人卸货处寻到熟悉的身影。
萧晏舟正撂着袖子,将拖沓的裙摆系在腰间,肩上却扛着只是看着就不轻的麻袋,有说有笑地朝船上运货,晶莹的汗从颈滚落也毫不在意。
远远的,她就见到两人往这边来,忙跟身侧的老伯打过招呼,将最后肩上的麻袋卸下,忍着冷在江边搓干净手指才走过去。
“哟,醒了。”萧晏舟将高束的头发散下,边走边说。
祝辞尴尬笑笑,扯开话题,“小姐这是?谢塘呢?”
“走近百姓,谢塘我让他去查一些消息去了。”萧晏舟应着,说清今天的打算,“祝大人可要先回府一趟?”
祝辞摇摇头,不明所以,昨日不都商量好了吗?先去自杀、被逼疯的商户家,再以鸿胪寺丞的身份去拜访庄劭府,最后萧晏舟假扮侍女陪祝辞混入祝府,查探消息,“先去自杀的商户家看看,小姐你呢?”
“先前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我刚刚在与那老伯的交谈中,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准备去扬州城郊看看。”
“扬州城郊?发生什么了吗?”他们并没有走陆路和官道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聪明人都是互通的,萧晏舟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摇摇头,“不,我怀疑扬州的消息被封锁了。”
“怎么可能?!”祝辞下意识否认,“可我前不久还从扬州得到消息。”
“可你仔细想想,得到的消息是不是都来自于你原先在扬州的人脉?”
祝辞仔细回想,越往深处越觉后怕:“你的意思是那人是故意要让我知道?”
萧晏舟摇摇头,面色凝重,“也许不止是你,还有我。这件事定有哪里不对,只是我还没想明白。”
气氛凝重间,南风却蓦然开口,他抓着剑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要我说,别管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沉呗,大不了去死。”
……
说的好。
祝辞眉梢跳着怎么都压不住,萧晏舟却是笑着点点头,“南侍卫说的不错,最坏的结果也无非一死,也没什么好惧的。”
眉梢跳得更厉害,自己倒没有那么想死。
不对,他们俩都有武功,最容易死的应该是自己。祝辞恍惚意识到什么,暗自腹诽道。
南风瞧他面色煞白了一寸,挑眉用肩凑上去顶了他一下:“哎少爷,你不会怕死吧?”
“谁谁、谁说的,本少爷怎么可能怕!死南风别给我造谣啊。”祝辞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到磕巴。
萧晏舟憋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不怕就走吧祝大人。”
南风立刻衔上,“不怕就走吧,少爷。”
说着两人都步步往前,祝辞忽而感到一阵阴寒入体,声音颤抖着,“哎,你们等等我啊!”
两章合一章喽,又是大肥章[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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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物价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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