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诚自是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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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结束,匆匆上车后,车门一关,付恬君疲惫地躺靠在后座上,扬了一晚上的嘴角瞬间放下来,合眼闭目休息。
童桐跟了她两年,几乎每次她应酬完上车后都会精力不济地露出疲态,只是这次尤甚。
“姐,要回家还是去闻雨堂?”
付恬君想到妹妹放学回家,一家人坐在一起,而她无话可说的尴尬,毫不犹豫选择否决了这个选择。
“去闻雨堂。”
“好嘞!”
闻雨堂是一家中式园林酒店,最大的优点就是环境清幽,付恬君不是精力特别旺盛的人,长久与人交际之后需要一个人独处,才能恢复精力。像今天这种喧嚣过后,她总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呆一会儿。
夜色与灯光涌动,分不清天空的昏黄是晚灯燎燃晴云,还是天光欲晓。
半个小时后,车驶入车库,她回到酒店房间卸了妆,换上一身休闲宽松的衣服,去到茶室。
她没有特别麻烦或者要求别人的习惯,茶室都是酒店的装饰设计,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作为长租客,在里面加了一张摇椅。
古琴老师在屏风后面弹奏,茶室花窗临水,外面做的喷淋的设计,仿佛雨水掉落,噼里啪啦敲打着池塘水面和芭蕉叶。
她喜欢躺在摇椅上,抿一口茶后,盯着头顶竖骨灯笼上的花鸟画发呆,或者是在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和室内清净的古琴声里缓缓睡去。
古琴老师通常不会弹奏很久,一两曲结束,没有特别的要求,就会悄然离开。
付恬君疲倦地躺在摇椅上,随着古琴老师离开,耳边回荡着开门声和侍应生进来添茶水的脚步声。
也是同时,茶水倒入杯盏中发出水声碰撞的声音。
这不是侍应生该弄出的动静。
付恬君骤然睁开眼,迎上一双低垂半阖的眼睛,眸子掩在长睫下,晦暗不明。
“今天的直播我看了。”他放下茶壶,语气意味不明。
来人是谌岩,谌氏集团的大公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也是盛世的股东之一。
谌氏旗下产业涉及多个领域,是资本圈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想要得到他青睐的人数不胜数。
她车祸后不得已改行,因为爸妈原本就是从事服装行业开小服装厂的,故而也转学设计,从一个挨骂受气的小设计师到如今的地位,离不开谌岩的支持,甚至她的腿能好起来,能彻底离开拐杖行走,也离不开他的帮助。
他递上一杯茶水,不动声色道:“尝尝,桐木关金骏眉,你先前说金骏眉不好喝,也许是没喝到好喝的。”
好山出好茶,桐木关金骏眉细小紧秀,手工匠心制作,保留全发酵红茶的树韵,茶汤金黄透亮,倒入瓷盏里清可见底,木质山野气息混合着花香,盘旋萦绕于鼻尖。
付恬君垂眸从善如流地接过他递上来的茶水,浅尝一口,甘润顺滑,甜而不腻,到是比她之前喝过的金骏眉好喝。
“味道还不错。”付恬君认真评价道。
谌岩微微挑眉浅笑了一下,“不是所有的金骏眉都难喝,不比你喝的白毫银针差。”
付恬君没搭话,只是用沉默来回应他。
谌岩早就对她这幅德行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她不认同但又不愿同人争辩的时候,就会这样浅笑着不说话,有时候旁人说什么不管她听没听进去都回“嗯”一声,熟悉她的人勉强能从不同的调子里辨别她的情绪,可不熟的人却根本拿不准她的态度,仿佛在说“你开心就好”,让人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烂德行。
谌岩丢个炮竹进水里,叫水淹湿吞没起不到半点水花,干脆砸个炸弹,炸不出水花也得听个响。
“你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四年前,也是这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谌岩骤然提起四年前,让付恬君愣了愣神。
“你何必用这话来激我。”她放下茶杯,笑意不达眼底,“金骏眉是红茶,白毫银针是白茶,本就无高低之分,全凭喝茶人的喜好,要是喜欢,白开水也比蜂蜜水有滋味,何况我一向用石斛煮水比较多。”
“所以你还是喜欢他?”
今天晚上她那点细微的表情全都落在他眼里。
话题忽然急转,付恬君噎住,反驳道:“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了,可就是余情未了,四年了,心里一直放不下。”
心里腾不干净,就没有人能再进去。
“放得下放不下那是我的事。谌岩,过犹不及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答应你去参加节目了,也请你注意分寸。”
付恬君放下茶盏,重新躺回摇椅上,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谌岩看着眼前的付恬君,她头发披在肩上,静谧地躺着,却又蹙着眉,相貌却没多大变化,只是比起五年前,更加如梦似幻,更加令人抓不住。
谌岩认识付恬君是在六年前,一次品牌晚宴上,她穿着晚礼服,举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
他还记得她当时穿的是一身雾霾蓝的礼服,薄纱的材质轻如青烟,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手臂微微抬起,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呈现冷淡的柔和,黑发与红唇又如同一朵红玫瑰。
冷热两种气质融合,比他见过的任何一见传世艺术品还要优雅高贵。
她端着酒杯缓缓朝他走来,才发现她跛脚。
可断臂维纳斯不会因为缺失影响它的艺术美,反而更赋予它神秘而引人入胜的特质。
晚宴结束后,地下车库冷冷清清的,她杵着拐杖,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张望车牌。
脱下礼服换上常服后,倒像从博物馆里幻化成精灵出逃,不小心撞到他后嘴角含笑歉疚地道歉,然后翩然离去。
听到一个男声愉快地发出一声:“走喽~”
然后她攀在男人的背上咯咯地笑。
后来再见到她,是在芒市大剧院前,他开车路过,见到她撑着雨伞,杵着拐杖,在绵细如丝的雨中漫步。
他降下车窗对她道:“你男朋友没来接你?”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分手了。”说起来很随意。
“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谌总了,我走几步就到了。”
她看起来还是很体面端庄,比起分手后痛哭流涕的人,她平静得如同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爱情只是她生活中的点缀,可有可无。
可她雨中的背影,又那么清瘦孤寂,撑着雨伞,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路,好像有丁香一样的忧愁。
雨雾蒙蒙,抓握不住。
谌岩却想再逼一把,激将道:“既然不吃回头草,不如往前看,节目也不用参加了,我给你推掉,和我结婚。我也不过问你心里放不下谁,我们结婚后长虹资本将继续投资盛世,利益链更加紧密,百利而无一害。”
和他结婚,怎么说她都不吃亏。
况且谌岩从个人条件上来说,也绝对称得上优质配偶,帅气多金、成熟稳重、经得起捶打和磨炼,甚至在花花世界里,还能保持洁身自好,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付恬君动动眼皮,认真看了他一眼,含笑戏谑道:“就这么喜欢我?”
不待他回答,那点笑意也逐渐转冷:“谌岩,在商言商,我奉劝你,不要把感情带进利益里,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二十七岁的付恬君还是柔和的,但三十二岁的付恬君一旦卸去端庄温柔的面具,像一柄寒铁打造的匕首,锋利无比,最擅近攻。
“你难道不是吗?”谌岩反问,“那个叫盛翊的,你把他从群演堆里捡回来,替他给他父亲治好了病,还不惜亲自下场捧他,难道没有带感情吗?”
“他能给我挣钱,我当然要捧他。”
“没有一点感情吗?”
“我对谁都没感情。”
她被激到反叛,继续嘴硬。
“哦……那最好。”
“还是不建议带感情,他感谢致辞再漂亮,最后也是搀着别人上下台。”谌岩饮尽自己茶杯里的茶水,将杯盏倒扣在茶盘上,“我先走了。”
临出门前回过头来补了一句:“哦对了,音乐不错。我说的是,梦中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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