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在老城区，历史久远的老小区隔出了一条条盘根错节的小巷，基本过了夜里十一二点，这片就没什么人在外游荡了，两旁的小商贩店铺也都关了门熄了灯。
这边的雨相对医院那小了许多，只有在车灯路灯照射的范围下看得见少许细细雨丝，但莫昌钧开得还是谨慎，全神贯注地看着路和导航，紧锁的眉头透露出不解和焦躁。
“莫警官，我们刚才是不是走过这里？”后排的方锡明坐在了中间，扶着驾驶位的椅子环顾窗外，第三次看到了同样的商铺。
莫昌钧沉声“嗯”了一声，许晴一听这话也从半梦半醒之际醒来，探头看向窗外。
又来到了岔路口，导航提示沿着右边的路走，这也和莫昌钧的记忆是一致的。但是刚才两次走右侧，最后都莫名绕回了这条路。
莫昌钧决定再试一次，沿右侧道路开了五分钟，途中一直看着导航，但又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回到了原地，看到了熟悉的店铺和景色。
“我们又回来了吗？”许晴有些茫然地开口，车厢里另外两个男人却没有回答。
“前方岔路口，请沿右侧道路行驶。”导航里的女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更加冰冷机械，莫昌钧看着刚才在高速路上就亮起的油灯提示，心底的不安和焦躁更甚。方锡明也沉着脸看着车窗前面，面色晦暗。
许晴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无视，无论在家还是在工作环境里，她好像永远是别人无需重视尊重的那个存在。但她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心里肯定都恐慌，便再次把心里的难过和羞愤压抑下来。
“要不试一下左边的路？”
方锡明尝试着提议，但语气里也是不确定。毕竟这种情况下走右边是回到原地，谁能确定走左边会去到哪里呢？
莫昌钧显然也有着这样的担忧，于是这次他在岔路口将车停了下来。
“油量估计还能跑三十多公里，我们得考虑好。”
“要不，给刚才那个人打个电话问问？”方锡明提议。
莫昌钧摇摇头：“他们办案都是关机的，而且现在我们的手机应该也用不了。”
几人的视线落在那个正在导航的手机上，只右上角显示着没有信号。
许晴头皮发麻：“那这个导航是……？”
两个男人又没有回话，许晴在一片沉默中感到自己心底的尴尬慢慢化成了不悦和恼怒。
莫昌钧把导航退了省电，方锡明开始分析情况：“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向左走，第二向后走，但都是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第三，就是继续沿着右边走，但我们的油量可能不支持我们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试下去了。”
莫昌钧刚要开口，许晴却忽然抢过了话头，竟然主动提议：“或者，我们可不可以就在这里原地等？要是天亮了是不是会好一点，我看小说上不都说这些东西白天不敢……”
“那是小说。你敢拿你的命赌小说设定吗？”方锡明再也控制不住，十分不耐烦地打断。说实话，他今晚真的有些忍受不了这个许晴的性格了，在他看来简直又傻又蠢，现在已经发展到她一开口他就觉得无语不想讲话的程度。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同事，方锡明觉得自己早就要翻脸了。
许晴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给训愣了。在她心里，方医生一向是她在这个医院里的心理慰藉，每当她受了委屈后看到方医生都觉得这份工作还有让人期待的地方。今晚的方锡明确实展现出了一些急躁，但她都在心里替他辩解了，可现在这个满眼透着嫌恶的男人，让她感到非常陌生和幻灭。
莫昌钧也听出方锡明语气里的过激，他不希望在这种时候激化矛盾，刚开口说了句“不要吵架”，许晴却出乎意料地提高了音量直接打断了他。
“那你说的那三个选择不也一样是靠赌吗？怎么你说的就是真理，我说的就是小说幻想？在原地等是什么很不合理的行为吗？”
许晴后面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还不等方锡明回话，她自己倒是先憋不住流下了眼泪，全身还发着抖。许晴气恼地擦了擦眼角，她不想哭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忍不住。
她幻想过很多次爆发反抗，但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哭，感觉有一点丢人。而且这几乎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面对面和人起争执，可她从没想过这个第一次的对象会是方医生。
方锡明也对她的反驳感到有些诧异，眼看着她已经情绪崩溃，碍于面子他不想和她一样大吵大闹，只能冷淡地看向窗外：“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许晴知道对方的态度只当自己是在胡闹，她气得胸口阵阵发疼，刚要继续质问，莫昌钧却怒吼一声制止了他们。
“都安静，都什么时候了，吵什么？”
此话一出莫昌钧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听到两人的吵架，他只觉得头疼烦躁得很，也是没忍住爆发了脾气。
“抱歉。我感觉有点不对劲，留在这里可能我们会被影响心智，我建议还是继续走。左边往常来讲是会通到主路上，我提议尝试一下，如果有什么情况油量还够支撑带我们尽快离开。二位有异议吗？”
经由莫昌钧提出来，许晴和方锡明也察觉到刚才那完全克制不住的邪门情绪，似乎像是被泼了油的火一样热烈，来得极快。二人闷闷地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莫昌钧踩下油门，缓慢地向着左侧的道路行驶。
七拐八拐之后，场景确实不再是之前的街道，但也并没有开进主路。
莫昌钧看着两侧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心底也难以避免底感到了恐惧。他是刑警，面对尸体可以面不改色，但这些未知的东西不属于他所了解熟悉的范畴，面对未知他也没底。
“莫警官，这是对的路吗？”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许晴还是心存侥幸地问了一嘴，在看到莫昌钧摇头后又失望又绝望。
莫昌钧打开了远光灯，在心里默默思考：为什么会被困住，是因为她？还是……”
通过后视镜，他扫了一眼许晴和方锡明。
说到底，究竟为什么偏偏是这三个人醒着？现在中招了一个王护士长，原因应该很明显是因为她欺负了病人，那另外两人是……
许晴焦虑地看着窗外，忽然，她惊叫一声：“有人！”
莫昌钧立刻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但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人影。方锡明顺着许晴的视线一起向后方看去，也没有看到什么人。
“你看错了吧？没有人啊。”方锡明皱皱眉，语气里依旧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许晴恼怒地回头喊：“我真的看到了，就在路边，那个房子门前，但是已经过去了……又有人！前面！”
这次莫昌钧降低了车速，几人确实看到路边一栋平房前站着一个人。
但在看清那人身上染血的护士服后，三人脸色均是一变，莫昌钧脚下一踩油门窜了出去。
“坐稳！”
道路突然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泥地，大块的碎石将车颠起，车内几人晃得东倒西歪。
但路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站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人，脸部隐藏在阴影里，但他们都知道是谁。开了不知多久，警车忽然一个减速，他们明显感到车子动力不足。
“啧，没油了。”莫昌钧低声骂了一句。
方锡明和许晴心里一凉，一筹莫展地等着警车逐渐停下来。
车停在平房前，再也无法启动。他们认出这就是刚才一次次在路边看到的那栋矮房子，但这次门口并没有站着李护士。
莫昌钧甚至觉得，一切都是李思安排好，在逼迫他们进入这栋房子。
莫昌钧只思考了几秒，便打开副驾驶的收藏柜，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枪。
“你俩在车上等，我进去看看……”
“不能进去！”
莫昌钧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阻止他的方锡明，却发现对方的脸色一片惨白。
“为什么？”
“……很危险不是吗？很明显这就是个圈套，就是想引诱我们进屋。”
“但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莫昌钧声音平稳，盯着方锡明的双眼：“如果半小时后我还没出来，你们先带着王护士下车往回走吧，尝试一下你说的回头路的办法。”
方锡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下意识避开了莫昌钧的视线。
在莫昌钧下车后，后排的车门却也打开了，方锡明也从车上钻了出来：“留在车上也不安全，你想去的话，我跟你一起。”
许晴立刻也从车里钻出来：“你们都去的话，我也去！”
莫昌钧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毕竟现在他也保证不了在车上就是安全的，让他们跟着自己危险系数也是差不多的。
“那走吧，都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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