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驿馆的夜晚很不太平,林世殊被外面的叫嚷声惊醒,提着刀推开门,迎面一个刺客挥刀砍来,被梵慎拦腰砍成两节,林世殊立即合上背后的门。

七八个刺客杀了墙外的守卫,从西厢房屋顶上滑下来,和院内的侍卫打成一团。陈大保披着件外褂,敞着胸膛耍大刀。

西厢房里住的都是女使们,里面惊叫连连,害怕的缩在墙角抱成一团。菊萱和兰香两个人搬来桌椅抵住门,兰香手抵在唇上,微微发抖,菊萱揽过兰香的肩膀,轻声道:“没事儿,不怕。”

兰香攥紧拳头,泪眼汪汪,“嗯,我不怕。”

旗花咻的一声冲上高空,炸裂开来光芒四射。一行刺客越过岗哨朝驿馆奔来,外面厮杀声顿起。

“殿下,您身上有伤,回去吧。”梵慎护在林世殊前面。

林世殊推开他挡在身前的胳膊,提刀步下台阶,“把这些尸首,挂在外墙、外门,天亮之时数一数硕果几何。”

梵慎高声应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挺过了这一波攻势,林世殊问了伤者的伤势和死者的名讳,便回到上房。

这些人,有的是他从南边带来的亲卫,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又随他奔赴云州,死在异乡。

剩下一些人是他在京城招揽而来,他对练兵之事事必躬亲,每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每一张脸庞,他都熟悉。

往后,他的世子府,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他拖着脚,步履沉沉,走了几步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对上陆月的目光。

陆月一只脚踩在榻上,另一只盘起,抱着两只脚踝,小小的身子团在一起更小了,衬得这张简陋的塌宽大了许多。

头发散着,明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是十分寻常地望着林世殊,咂了下嘴,像只懵懂的小兽。

“吵醒你了?”林世殊走过来,把刀靠在角落,下意识扫了眼自己的前襟,干净的没沾血,而后淡然又带着几分疲惫的坐在塌边。

陆月打了个哈欠,“嗯,醒了发现你不在。”

外面的动静她肯定听见了,还是这般镇定。林世殊觉得这小丫头胆大得好笑,像脑子里缺了一根弦似得,“接着睡吧,我会好好守着这里。”

陆月两腿跪在榻上,膝行着蹭过来,伸头侧看着林世殊,“我也守着你,你不用怕。”

林世殊眉棱颤了颤,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喉咙哽了一瞬,别过头,不说话了。

陆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世殊的回话,又躺下了,眼睛眨啊眨。

良久,久到陆月都觉得自己该装睡了,林世殊忽然开口,问道:“你喜欢海吗?”

陆月有点新奇地看向林世殊,道:“我没看过海,但我觉得我喜欢。”

林世殊声音发涩,“你还喜欢什么?”

陆月拖出了个长长的嗯声,道:“我喜欢自由自在。”

林世殊轻笑了声,这声笑听起来百感交集,沉甸甸的,好像压满了心事,想全盘托出又只能克制成一声笑。

“这些我都能给。”林世殊说道。

陆月眸子微微睁大,她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林世殊搁在榻沿的手缓缓收紧,攥紧,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鼓起巨大的勇气,他偏过头,迎上陆月询问的目光,“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陆月惊得嘴下意识张开了,林世殊嗖地扭过头,端正了坐姿,那坐姿过分端正了,有些如坐针毡。

“能跟着殿下真好。”陆月说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闭上眼接着睡了。

林世殊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后半夜,刺客袭击了两回,林世殊也出去了两回。陆月占着那张榻,就算她是个小孩子,可林世殊不算小孩子了,他不能和睡着的陆月待在一张榻上,便还是坐在脚踏。

天光乍亮时,外面一阵急促但平稳的脚步声,混着琐碎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林世殊。

他才发觉自己睡着了,握着刀起身。

梵慎求见,林世殊径自走到门边,开了门。

“殿下!河东南路蒋帅司……”梵慎激动不已开口就说,忽然看见屋里榻上躺卧着的小姑娘,愕住了。她昨个儿不是和菊萱她们在一起么?没去?整夜都歇在这里?

蒋帅司蒋易安是林氏姻亲,坚定的太子一系,他听了来自京城的信儿便火急火燎往北方赶,生怕晚了见不着林世子。林世子要是有个好歹,他这一家子、他的前程就都风雨飘摇了。

蒋帅司一步冲上前,对着林世殊长揖到底,“拜见殿下,臣来晚了、臣……”

林世殊赶忙扶起蒋帅司,“快起来快起来,是我该谢你。”

“身为地方官员不得擅离职守,所以只有臣能来了,臣调了一批人过来,定将殿下平平安安护送京师!”蒋帅司说的慷慨激昂,热泪盈眶。

他这昂扬的一番话,把陆月吵醒了,陆月缓缓起身,伸着懒腰打了个哈切。

蒋帅司猛地一转头,看向屋里散着头发的女孩子,又猛地看向林世子,突然觉出火辣辣的避讳,扎低脑袋,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什么。

“这位是云州守军陆副指挥使的妹妹。”林世殊侧过一步,放蒋帅司大大方方的看,千万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么小的女孩子,能有什么事。

蒋帅司拔高调子哦了一声,“陆副指挥使,陆风,我听说了听说了,是个帅才。”

林世殊对着陆月使个眼色,陆月一副刚睡醒的懵懂模样,朝着蒋帅司福了一福,“见过大人。”

“风哥儿担心我遭遇不测,派他妹妹在我身边领个差事。”林世殊语气淡然。

蒋帅司连连应声,脸上笑得毫无破绽,心里想着小小云州守将心思这么深啊把妹子塞到世子爷身边是想干什么,这想干什么的心思可太明显了。

林世殊和蒋帅司有的话说,他们出了上房,给菊萱她们留了空儿,菊萱和兰香两个人钻进正房,一个服侍陆月净面洗漱,一个给她扎头发。

陆月半睁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看菊萱,又看看兰香,这两个人脸上闪着红光,嘴紧紧绷着,好像有一堆话想说却又不能说。

“昨个儿殿下让我去找姐姐们,可是我好困了,想着眯一会儿,再醒来殿下没赶我走,我就接着睡到大天亮了。”陆月解释了句。

菊萱极其短促的嗯了一声,听起来很有兴致。

陆月瞥向菊萱,“姐姐,你有什么话想说么。”

菊萱眼珠子乱飞,“这事儿,这事儿奴婢们能说什么。”

陆月呃了,林世殊只身在京城多年,和宁王、王妃算不上亲近,他身边这些丫鬟小厮们,跟他跟的最久,也最会揣摩林世殊的心思。

陆月琢磨着,林世殊昨晚意味不明的话,加上菊萱她们异样的举止。

他,难道是向我求亲了?陆月一边眉毛高高抬起。

-

陆月跟随世子一行人往南边去,林世子顾及车队里的伤员,下令每三个时辰便要停车修整,供随行太医检查伤员们的伤势。

车队停靠山边,女使丫鬟们忙着各自的差事,陆月自己一个人仰头望山看了一会儿,实在无趣,便蹦跳着进了林子。

林世殊和蒋帅司说着话散步,瞥见陆月的背影。

“殿下此番北巡惊险是惊险,收获也非常大啊。单云州这头,地方官员换去七成,再牵连京城,督查之责的御史台难辞其咎,掌管茶盐税赋的户部也得动一动,吏部就更不用说了。”蒋易安外放两任了,妻子儿女一家老小都在京城,他盼着调回京城,再往上升一升。

这回,林世子操刀,朝中必然出现空缺,正适合他补上。

“殿下,恕臣下冒犯,臣今年的调任……”蒋易安袖下的手搓着,觑了眼林世子,发现林世殊侧着头,望着山林的那边。

林世殊收回目光,往前踱步,心不在焉地答道:“你这三年的考绩不错,工部尚书赵辛为贬谪外放,你来填他的缺,想必韩相不会多说什么。”

“多谢殿下提携!”蒋易安笑逐颜开,揖了半礼,“臣外放这三年,头一年,夫人月月都有书信传来,很是关切,可这日子久了,书信就越来越少了,夫人说她操心一大家子的事儿左支右绌,顾不上我。唉臣想着早些归家……”

蒋易安的妻子林桥并非林氏嫡系这一支,林夫人和林皇后是手帕交,很说得来,隔三差五就要去宫里陪着皇后说说话。

林世殊嗯了声,脚尖一转,朝树林子去了,蒋易安话头卡在喉咙里,尴尬地砸了咂嘴,手背在身后,佯装无事、挺腰阔步的独自散步去了。

林世殊走进树林,脚下树枝咔嚓断响,陆月扭过头看他。

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下围着一圈黄色小野花,头顶淋着斑驳的光影,正表情空白地看着他。

林世殊不知自己怎么了,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朝她走过去,“怎的在这儿躲懒了,不去帮菊萱她们的忙?”

陆月撇撇嘴,收回视线,百无聊赖道:“人手多着呢,用不上我了。”

“你也有的忙。”林世殊站定在她旁边,“你得好好想想,到了京城玩什么、看什么。”

陆月眼睛一下子亮了,托着腮看着林世殊。

林世殊低头看向那些小野花,慢吞吞道:“御河中满是莲荷,两岸桃李杏梨,织成锦绣。你若喜欢花,京城是个好地方。”

“我府上还有座牡丹园子,从洛阳请名匠修成,这个季节正开的烂漫。过府的客人们都说它修的很好,很美,可惜我平日里去得少。”

说着,林世殊缓缓抬眼,对上陆月的目光。

他眼睛里好像闪着两只小钩子,勾得陆月心神失守,一股绯红烧上脸庞。

他也没说什么呀,怎么让人难受成这样!陆月滑下石头,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抬起来,最终抓了抓脑袋,“真好,等到京城了,我都想看看。”

林世殊一声嗯,听起来很是满足,和她并肩往车队方向回去,“我陪你去看看。”

两个人笼着股莫名其妙有点尴尬的氛围,回到车队。陆月去了菊萱她们那边,林世子进了他那间宽敞的车厢。

正要启程,一个骑马的男子匆匆赶来,梵慎拦住他,两人说了几句话,梵慎转身去禀报世子。

陆风派人来讨他家妹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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