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最终还是认认真真地把地重新拖了一遍,也因此比陈炙越晚回去了一个钟头。
回家的时候,朱咏涵还在仓库干活。毫不夸张的说,她就像家里的保姆,每天帮忙洗碗做饭,弄到十一点多才能休息一会。
其实这并不是陈健霖的意思。相反,他心疼她的手,不止一次地说可以请个保姆,让她不用这么辛苦地干家务活。可朱咏涵心里愧疚,执意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林挽忽然想到下午卫蓓瑶的嘲讽。
“她妈就是陈家的保姆,嚣张个什么劲!”
林挽站到朱咏涵身侧,把拖把摁在墙边,暂停了她的动作。
白天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堆积爆发,她忽然哽咽起来,呜咽的声线如同一只受伤的蝴蝶,在暴风雨中跌跌撞撞地飘舞:
“妈,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不要再这样卑微地寄人篱下了。
朱咏涵关心地抱住她:“怎么了,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吗?”
林挽吸了吸鼻涕,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我们难道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家吗?我知道我们家庭条件不好,但我可以去做兼职,我可以努力,去挣很多很多的钱……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了,这儿压根就算不上‘家’……”
“我……”
林挽情绪几乎失控,抓住朱咏涵的肩膀,用力得指甲都嵌了进去:“难道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吗?”
朱咏涵哑口无言。
“等我挣到足够的钱,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哭声回荡在仓库,不眠不休。
……
青轩檐头,落二两雪。
约莫一点,林挽回到自己的卧房。
独自坐在窗前,听雨煮春山。欲烹一壶桂花酿酒,炉边温酒,火煮青梅。
她瘫坐在课桌前的椅子上,目光恍惚间,飘到了那张靠在书桌挡板上的拍立得上面。
那是高一寒假时,她和陈炙越一起合的影。
那晚是跨年夜,林挽清晰地记得,步行街上人满为患,一个个脑袋挤在一块儿,几乎让人挪不动步子。
许多人都在小摊买了气球,然后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亦或者是和心爱的人的姓名一起,那样便可代表他们长长久久。
当时,林挽觉得新鲜,也学他们买了个气球。
看着那个带着粉色兔耳朵的气球,陈炙越嫌弃地说了一句“好土”。
尽管如此,他还是顺着林挽,在气球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两人写完名字后,松开手,气球就这样飞上天空,渐渐跟别人的气球混在了一起。
天上几万个气球一同放飞,五彩斑斓,场面壮观至极。
林挽正在兴头上,提议要和陈炙越来张合影。
陈炙越不喜欢照相,但林挽开口,他也就同意了。
“三。”
“二。”
“一!”
日历扯下最后一页,新年的钟声在倒数。两颗脑袋凑到一起,按下拍摄键的那一刹那,正好赶上新的一年的到来。
照片的背景是万家灯火和漫天飞舞的彩色气球。林挽笑得很灿烂,陈炙越也难得扬起了嘴角。
他本就上相,照片一拍出来,几乎完美复刻了少年俊俏的眉眼。
林挽打趣:“看不出来,你还挺上镜嘛。”
本以为他听到这话,会谦虚一点,谁知对方直截了当地反问:“我什么时候不帅?”
“夸你一句还自恋起来了,能不能要点脸!”林挽踹了他一脚。
陈炙越笑着躲开:“新的一年,我们的林大学霸有什么愿望啊?”
“其实我倒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虽然她家境贫寒,但胜在小家温馨,身边又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她反而过得无欲无求。
林挽思考片刻,接着闭上眼,双手合十,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祝以后的每一次跨年夜,陪在我身边的都是同一个人。”
许完愿,林挽又看向身侧的人:“你呢,有什么愿望?”
“那就祝——林挽的所愿所盼,皆得所愿。”
春景岁岁,烟火年年。
那就祝我们,来日方长。
……
星辰跌倒在时间的边界,时光逃逸在遗憾的人海。时间的指针停顿,淋湿了冬日的独白。
往事如风,心事澜澜。回首曾经,几场悲喜几行泪。
心情像山茶和昙花,在最盛大时凋谢,情绪被渲染到极致浓郁。
现在看来,那个愿望就像一场天大的笑话。
多讽刺,他确实一直陪在她身边。
只不过不是喜欢,是报复。
她不知道陈炙越是否忘了那些美好的回忆,才能狠下心来如此残忍地对自己。他们的感情就像镜花水月的梦中春,一旦清醒,便什么都不剩。
而如今,林挽只想让自己心安。
窗外的雨声接踵而至,滴滴嗒嗒扰人心烦,还有些许渗进了屋子。林挽站起身,走到窗台前关上了窗户。
人间又平白无故增添一张填满心事的问卷。也曾深刻地爱慕他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她不后悔,但也不会再爱他。
回忆是最悲悯的自我陶醉的方式。
就把它当做自己做过的一次最荒唐的梦吧。
林挽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拍立得片刻,随即像丢垃圾一样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
大概两点多,林挽熄了灯。
她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明天还要早起,今天睡这么晚,估计又要迟到了,到时候还要被老师骂。
许是学习压力大,亦或者是烦心事多,近一年林挽经常失眠,常常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
但安眠药毕竟不是维生素,吃多了对身体有害,于是朱咏涵把药瓶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吱呀”一声,卧房的门被打开。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看向门口,映入眼帘的是陈炙越那张清俊的脸。
林挽不悦地质问他:“你进我房间怎么不敲门?”
陈炙越答得理所当然:“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
“大半夜的,你来我卧室干什么?”
“找东西。”他在书桌上搜寻了一会,从一本书里翻出被夹着的一支钢笔。
“把你的东西带好,下次再丢这儿我可就扔垃圾桶了。”林挽毫不客气地指了指门外。
听到“垃圾桶”三个字,陈炙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角的垃圾桶。
只见垃圾桶里塞得鼓鼓的,其中最上方的正是两人的合影。
望着那张被遗弃的拍立得,他先是目光一滞,随后皱了皱眉。
背过身,世界是一片沉默的汪洋。
该如何抉择,寄情于凌晨两点的梦。
*
一中换了个副校长,他突然脑袋一抽,下令严查早恋,不少情侣都在这栽了跟头。
这两天,副校长鸿伟的声音在校园的各个大喇叭里回荡:
“早恋的后果很严重,但这个现象却在各个学校中横行。所以作为你们的新副校长,我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坚决杜绝早恋的现象。别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告诉你们,三中一大半早恋的学生都是被我治好的……”
听说副校长转来之前在三中代课,“手刃”了不少如胶如漆的情侣,也因此被人送了个外号“辣手摧情侣”。
时尧对这个新来的副校长很不满:“这话说得真好听,跟放屁一样。”
林挽瞬间想到了傅凛:“……你和校外的人谈恋爱也算吗?”
“应该不算吧,平时都不在一个学校,我就不信他连校外的都能发现。”
“这个副校长真是闲得没事干,好好的学习不抓,非要整治什么早恋、迟到情况,现在上课时间都不允许去小卖部了,体育课买个吃的都困难。也不知道他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学习又提不上去……”
“还说什么‘治好’,谈恋爱又不是病!而且高中生谈恋爱的还少见吗?他以为那些大学的情侣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林挽没谈恋爱,对这块没什么话语权,不过说到小卖部限制时间,她就特别想骂人。
不仅是小卖部,现在连图书馆都时时刻刻有老师看着。大家去图书馆本来就是为了放松的,老师天天盯着,还算什么休息?
总而言之,对于副校长这个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许多同学都抱有巨大的意见。
-
学校对每个班主任都下了死命令,严查各班早恋的情况。
田勇得到了消息。提到早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炙越。
现在的小年轻都看脸,谁长得好看,谁就最有可能谈恋爱。就凭陈炙越那张脸,他就不信没女生喜欢。
单恋跟早恋的性质差不多,都会影响学习。
办公室内,田勇把陈炙越请过来,客客气气地搬来一个小板凳:
“陈炙越啊,坐。”
对待这几个问题学生,田勇平时没给过他们好脸色。今日突然笑脸相迎,想必是有求于他。
陈炙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把椅子拉过来坐下,一边问:“怎么了?”
田勇开门见山:“你知道最近学校在排查早恋吧。”
“知道,我没谈恋爱。”
“没早恋就好,但老师看你平时跟班里同学来往都比较密切,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谁有早恋的苗头?”
“没有。”陈炙越想都不想就说。
班里的情侣没有八对也有五对,但这种跟老师告密的行为,实在是缺德。
田勇还是想从他嘴里挖掘到一点信息:“你好好想一想,真的没有吗?”
田勇一提醒,陈炙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是林挽和陆闻泽一起在图书馆谈笑风生的情景。
如果把这事揭发出去,他们会变成什么样?还能像现在一样愉快地坐在一起聊天吗?
陈炙越动了动嘴,似乎想表达什么。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压下心底破土而出的恶念。
“没有。”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还不屑于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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