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恶意伤人事件事关重大,主办方报了警,而陈炙越身为受害人,也被带到了当地派出所做笔录。
警察跟学校老师不一样,他们办事效率极快,当天就在考点附近的一所黑网吧找到了那些混混。
几个混混是当地的无业游民,初入社会,年纪都不大。一见到警察,他们直接怂得不行,没一会儿就供出了一个叫孙卓凡的人。
几个混混吓得自爆家门:“是孙卓凡!他给了我们钱,我们才去找那个小子麻烦的!其他的可不关我们事啊……”
听完他们的口供,警方当即就调查出了这个叫孙卓凡的人——竟然是跟陈炙越他们一起参加竞赛的考生。
另一边,陈炙越刚去医院检查完,就再次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称找到了幕后黑手,让他过去一趟。
因为这件事,他还留在a市配合当地民警调查。折腾了半天,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幕后黑手”。
“你就是那个姓孙的?”
他带着狐疑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孙卓凡一遍。
对方跟他想象的样子可谓是千差万别。
陈炙越以为,这种敢买凶打人的人,必定是常年混迹社.会的不良少年。可眼前的男生留着规规矩矩的平头,戴着眼镜,穿的还是最朴素的校服,哪里有一点儿不良少年的样子?
他的大花臂呢?
他的杀马特红刘海呢?
最重要的是,身为“不良少年”,他嚣张跋扈、张口即吃人的气势呢?
只见小平头攥了攥衣角,正襟危坐:“我是。”
陈炙越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开口:“说吧,为什么这样做?”
“你知道董思嘉吧。”
“知道。”
“她加你了?”
“嗯。”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陈炙越越来越觉得这个对话莫名其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她。”
得,还是个为情所困的。
听到这儿,陈炙越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他觉得可笑:“所以这就是你花钱买人打我的理由?就因为她跟我说了几句话?”
小平头不甘地抿了抿嘴:“你知道她喜欢你。”
“我不知道。换句话说,无论她喜不喜欢我,我拒绝与否,都不关你的事。”少年的声音冷漠又磁性,打在耳膜上,让人没来由地紧张。
简简单单的一句,没有侮辱性字眼,却足够伤人。
“你是七中的吧。”陈炙越继续说着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话,“如果我没记错,你想考的是医科大学。”
孙卓凡十分诧异地扬了扬眉毛:“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听我的导师提到过你,前两次都拿了季军,一个很好的苗子。”
孙卓凡紧皱的眉眼中透着心事重重。
在希望杯比赛中拿到前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本来能被保送到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找到一份好工作,衣食无忧地过下去,却因为动了邪念,不仅被取消了保送资格,还被记入档案,以后不能再参加任何比赛。
谁年少时没有做过轻狂的事呢?可错误一旦犯下,就无法改变。这份档案将会伴随他终生,成为他抹不去的人生污点。
说到这儿,陈炙越撸起袖子,露出布满淤青的左臂:“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做,值得么?”
毁了他,然后再毁了自己。
这场分不清敌我的较量,终究是两败俱伤。
孙卓凡摇了摇平头,不知不觉中有泪滴从脸颊上滚落:“不,你不知道,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她了……她在你眼里可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你想拒绝就拒绝,可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全部。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她……”
孙卓凡常常在想,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成为陈炙越。
孙卓凡不着边际地问:“你相信爱吗?”
对方无言。
他不管陈炙越在想什么,继续道:“这种情感渗进了我的骨血,让疼痛与喜悦都充满现实感。”
爱人就好比捧了一手雨水,又漏空在时间的缝隙。万有引力使它们全部落进眼里,变成流不尽的泪水。
雨声落下,载逢这迟来的告白。
爱过的人刻入骨髓,不去想也忘不掉。于是苦楚化为草蛇灰线,然后重新融合,长出新的血肉。
而陈炙越与他面对面站着,手还踹在外套兜里。心中无言的死水从高到低流向深处,失重地恍惚着,承载那意识的激流。
“你所谓的爱只是一种**的缩影,你想通过得到她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可你混淆了爱和占有,你将这种扭曲的感情断定为了爱。”
孙卓凡笑得凄惨,直到流下泪来:“是啊,我忘了,我们不一样。你是万众瞩目的人,而我,只是个妄想被爱的可怜虫罢了。”
人类寻爱以纵欲,沉浸在浪潮里空虚的美梦,甘愿自堕情海,用不具象的幻想填补自己。他们妄图私藏雪花,借此留住一整个春天。就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还是渴望被重视、被回应、被感动。
一叶障目,身困绝境,何谈自由?
“不,其实我们都一样。”
风雪中,陈炙越忽然笑着开口。
“在这方面,我们是同一类人。”
他这个人,虚伪、自私、刻薄、冷血,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但在这该死的、虚伪的罗曼蒂克面前,他也曾在风声鹤唳的十六岁里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她赤诚明媚,如同盛夏里燃烧的太阳。最自由的野草肆意疯长,微弱的火苗燃尽了一整年。
他们短暂看了一夏花火,激烈的心脏被疯狂的浪漫撕咬。后来爱意陨落,他亲手打碎了瑰丽的幻境。玫瑰枯萎在夏末,独留他一人在悲剧的终章徘徊。
……
我们都一样。
都是爱情里,朝生暮死的囚徒。
*
处理完伤人事件,陈炙越总算坐着大巴回到一中。
因为这件事,他比别的参赛者晚了两天离开。好友们算好了他回校的时间,纷纷逃课去校门口迎接他。
彭旭一上来,就扑过去扒他的袖子:“快让兄弟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陈炙越捂住左手袖子下的伤疤,不想让人看到。
他总是这样要强,不愿让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
彭旭:“你被打的当天下午,我们全校就都全知道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被揍这么丢人的事,居然被传得人尽皆知。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没打过。他们六个人,谁来了都得趴下。”似乎猜出了陈炙越的想法,彭旭一边掰开他的手,一边安慰,“不过这群龟孙下手可真狠,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们是想打断你的右手吧?”
见陈炙越不说话,彭旭猛拍了一下他:“怎么老是一脸悲痛的表情?左手受伤而已,又不是老二被打折了!”
陈炙越骂了他一句。
要不是他受伤,彭旭现在就横在地上了。
就在这时,校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几人齐齐向外望去。
模糊的身影渐渐靠近,不远处走来一个面容清丽、身材姣好的少女。
彭旭激动地把陈炙越转过去:“哟,你看看那是谁来了?”
另一个好友认出了来人,捂住嘴尖叫:“卧槽,那是董思嘉吗?!”
“你认识她?”
“七中离我们这儿又不远,大家都是一个区的,互相认识不很正常吗?”
“我看是你单方面认识她吧!”彭旭一脸鄙夷地把手放在耳朵旁,“来,让我听听你暗恋人家多久了……”
两个男生迅速打闹成一团。同时另一边,门卫见董思嘉不是校内的学生,便不让她进去,她只好在校门外唤了一声陈炙越的名字。
彭旭扫了一眼站在伸缩门外的董思嘉,对她评价道:“乖乖,这声音真够娇滴滴的,哪个男人听了不犯迷糊?”
陈炙越没参与他们的议论,抬脚走向董思嘉。
看到陈炙越过来,原本还在怕他生气的董思嘉顿时露出笑容:“陈同学。”
“怎么了?”
面对眼前这个害自己挨打的“罪魁祸首”,陈炙越却没怎么生气。毕竟董思嘉事先也不知情,他不能因为别人提了她就怪罪于她。
董思嘉双手合十,真诚地向他道歉:“孙卓凡的事,我很抱歉。”
“没事。”
董思嘉愣了一下。
她早就听说陈炙越瑕疵必报,经过上次那件事,她以为他怎么说也会远离自己,亦或者是冲自己一顿。
她继续说:“孙卓凡是我朋友,他平时人还不错,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干出这样的事。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如果你想要什么赔偿,可以跟我提……”
“不用了。”陈炙越打断她,“这个不关你事。”
听到他没有因此厌恶自己,董思嘉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嗓音也轻盈了许多:
“谢谢你。为了表达歉意,这周六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这话被在不远处看戏的几个男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顿时兴奋地起哄,甚至跨越性地讨论起了两人什么时候能在一起。
陈炙越听得心烦,他看了看后面,毫不客气地把叫得最兴奋的那个好友拽了过来,然后心生一计:
“不好意思,我这周六有约。正好我这位兄弟想和你交个朋友,就让他代替我和你吃顿饭吧!”
董思嘉:“……”
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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