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和客户约的见面时间是星期三早上七点半。
清晨的咖啡厅人迹罕至,只有几个店员在忙着准备今天的食材。
林挽看了看锁屏时间,略带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时间是客户定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定这么早,明明也不需要谈多久。
七点二十五,林挽给客户发了个消息,问他到哪儿了。
早点谈完,她还能回家睡一会。
_:【抱歉,我刚出发,大概需要十五分钟。】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我很忙”的气息。
其实加好友的那晚,林挽就察觉到了,客户回消息很慢,打字简洁,看起来业务十分繁忙。
也是,大老板能不忙吗?更别提最近还碰到了法律纠纷,事情多也很正常。
林挽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客户的姓名,等会见面了该怎么称呼他?
于是她再次点开对话框,正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旁边的光线忽然暗下来。
透过余光,她瞥见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侧,渐渐挤进她的视野。
林挽缓缓昂起头,刚要抬手跟客户打招呼,却在看清楚那人面容的一瞬间僵住,准备好的说辞也哑在了喉咙里。
无比熟悉的一张脸,以及左侧那条独一无二的断眉。
——她彻夜难寐的梦魇。
当这么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坠入现实,她竟分不清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眼前的画面与六年前的夏天重叠。直到这一刻,林挽才意识到,他出国前的那句“再见面”究竟有多少份量。他又是抱着何种情绪,跟她说出那样的话。
她不可能认错。
那些百年的疼痛与不公的对待,差点折断她桀骜的骨。
自以为可以支撑她的信念,却在与他眼神相撞的那一刻,如同玻璃般轻易破碎。
原来她所谓的健康只是易碎品,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也无法将她治愈。
当他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会同曾经一样惶恐不安。
……
意料之外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口吻十分陌生:“抱歉,出发前遇到了点麻烦,应该没有耽误太久吧。”
林挽打量着他,眼神逐渐由惊恐趋向缓和。
六年了,或许他早就遗忘了。
她没必要那么过激。
反正他也没认出她,不是么?
“没事,我来得也不算早,就当休息一下。”林挽努力将恐慌从自身抽离出来,平静溢于表面,好似无风起。
她不能现在离开,太过反常的行为只会引起人的注意。她要表现得很淡定,才不会露出马脚。
林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陈先生,你先坐下吧,跟我详细描述一下你遇到的情况。”
男人有些惊讶:“林律师怎么知道我姓陈?”
话音落下,林挽心脏一悸,桌上蜷缩的指节不可察觉地抽了一下。
一时说得太顺口,忘了他还没自我介绍。
常年的职业能力使她迅速反应过来:“Lucy姐告诉我的,就是你最开始联系的那个人。”
男人点了点头,话里意味不明:“这样啊,刚刚看你见到我反应这么剧烈,还以为是曾经的旧识呢。”
林挽也不戳破:“你长得比较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他的长相比少年时成熟了些,棱角更加分明,但还是很年轻。极好的五官近在眼前,寡淡的眼睛里,乌黑的瞳孔漾着几分说不明的笑意。
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裁剪精确,凸显出他卓越的气质。又兴许是人的原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惹眼。
而与过去相差最多的,无非是他谈吐间的语气。
光听现在的说话方式,林挽绝对无法将他与从前的那个少年联想到一起。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装出来的,还是说他真的改变了。但可以确信的是,一个人的野心不会缩减。
优雅和疯狂看似背道而驰,却可以隐秘地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
前两天,林挽已经从网上大概得知了陈先生遇到的问题。今天的会见是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询问委托人的具体需求。
尽管很紧张,林挽还是抑制不住强烈的困意,打了几次哈欠。昨天睡得晚,今天又要早起,任谁都会感到精力不支。
察觉到她的疲惫,陈先生好心地问:“要来一杯咖啡吗?”
这句话顿时使林挽清醒了许多。
同时也提醒了她,自己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林挽免不了内心慌乱,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扯出一个得体微笑:“不用了,谢谢。”
“我九点多有个会议,所以时间定的比较早。”
她不会答应他的任何好意,也不会和他产生除工作以外的交集。
等这个案子一结束,她就会立刻把他的联系方式删除,而他们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
有时候,世界真的很小,小到两个位于天南海北的人都能萍水相逢。
可彭旭不是说他一直在东南亚吗?为什么会出现在s市?还是说他已经回来了?
之前给她发短信的神秘人,和她在澳门赌场看见的那个人,都是他吗?
可既然他已经遗忘了她,又为何非要指定她做自己的辩护人?
想到这儿,林挽无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林律师,你很冷吗?”
在如此燥热的三伏天,说冷未免有点太荒诞了。
林挽不答反问:“陈先生,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比我优秀的律师那么多,你为什么要指定我做你的辩护人?”
酝酿了这么久,还是说了出来。
她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用来判断他是否真的忘记自己的答案。
这时,陈先生刚点的拿铁咖啡和草莓蛋糕正好送到。
他把餐盘往自己面前移了移,叉起蛋糕顶部的草莓送到嘴边,同时认真回答着她的问题:
“很简单,因为我的朋友向我推荐了你。他夸赞你业务能力很强,收费也不像其他精英律师那么高。”
林挽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表情多了几分了然。
一路风雨脱胎换骨的路上,她见证过无数满目冷霭,不断重复着得到又失去,信仰又破灭的循环。于是她开始难辨真假、患得患失。
谈完事项,林挽让他签了份委托协议,今天的会见就算是结束了。
圆桌的对面,陈先生一手支着侧脸,目光略斜地盯着她头上的水钻发卡,接着插了句与案件不相干的话:
“林律师的发卡很好看。”
“谢谢。”
这是陆闻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戴着。
“是你男朋友送的吗?”
林挽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朋友圈有发,艾特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对象吧。”
“是的。”她确实有一条动态专门拍了陆闻泽送她的发卡。
“你男朋友对你很好。”陈先生站起身,准备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陈炙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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