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六号,是林挽给爸爸打款的日子。
从英国回来后,林挽重新联系上了许久未见的爸爸。她以前恨他,恨他抛弃了自己,恨他离婚后从没来看过自己。
直到见面的那天,她才得知了真相——并不是爸爸不想见自己,而是朱咏涵不让他来。
林挽至今也想不通,朱咏涵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追求短暂的利益抛弃道德,最后还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未免也太得不偿失。
爸爸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林挽不能过多打扰他,只能一两个月通一次话。
直到这时,林挽才明白,自己梦寐以求的亲情其实很简单。但她曾经一直以玉石俱焚的状态对抗生活,恨得太过执拗,以至于忽略了细微的温馨。
爸爸并不富裕,作风相对节俭。林挽怕他吃得不好,每个月会从工资抽一小部分打给他。
这并不是同情,而是她在世间最后的一点血缘羁绊。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尽管天各一方。
林挽照常与他通话,听见那边嘈杂的背景音,她问:“爸爸,你在家吗?”
“在医院拿药,现在路过大厅。”
“怎么了?”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今天过马路时没注意,差点被车撞到。”林父又安慰道,“没出什么事,我及时躲开了,就是慌张之下摔倒了,膝盖磕破了点皮。”
林挽紧皱的秀眉没有松懈,反过来教育他:“怎么会这样?我都跟您说了过马路要观察周围,你是不是又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
“想事情走神了。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开车一点都不注意,看见路上有人也不知道停。要是我反应再慢点,现在就进抢救室了。”
闻言,林挽失神的双眼陷在眼眶,一语不发。
怎么会有车主看到行人不减速,继续直直地往前开?
除非……他有意想完成一场车祸。
就像时尧的车祸,不也是故意人为吗?
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微弱的路灯揉碎光影,雨里晕染着浓浓的血色。暗沉的天空被一层厚厚的阴影笼罩,铺天盖地的绝望气息……
从惶恐的记忆中脱离,林挽短促痉挛地呼了一口气:“爸爸,你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邻居、同事、仇人之类的。”
“我都快退休了,哪来的有仇人?”
林父回想一番,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认为是林挽想多了:“挽挽,你想说这个是有预谋的吗?我觉得不大可能,谁会来对付我这个五十好几的老头子?”
爸爸为人谦和,平时没听他说过什么讨厌的人。
“估计是车主走神了吧,刚好我也在想事情,就差点撞上了。”
从上个月开始,林挽突然变得多疑起来。但这并不全是坏事,至少能在意外来临前做好防备。
想来想去,她还是提醒了句:“爸爸,你最近出门注意点,别再不小心了。”
疑虑如同杯里满溢的水,渗过最后一层理智防线。
真的……只是巧合吗?
-
7月22号是陆闻泽的生日。
每年都是在家里过,这次林挽想来点不一样的。她本来计划着带陆闻泽去短途旅行,却在生日当天被lisa姐拉去谈工作的事。
好不容易提前结束,小说平台的编辑又临时约见。
林挽只见过两三次编辑,其余都是在网上对话,而且内容大部分都是让她改题材。
她写的每一本小说都不是主流题材。因为尺度过大,她随时面临着可能被拉去警察局谈话的风险。
这个编辑是新文平台的,她阅读了林挽的小说开头,建议她不要写得太阴暗,但林挽并没有修改。
新文所在的平台比写《恶骨》的地方管理严格许多,林挽自然要收敛点。
编辑这次约见,是想通知她下周三有个作者线下访谈。稍有名气的作者都会参加,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出乎意料的是,林挽毫不犹豫地婉拒了。
编辑劝告她:“这种大型活动,很多作者想进都进不去。你认真考虑一下,要是不想露脸,可以戴个口罩。”
可林挽并不想参加所谓的线下聚会。
追问之下,她干脆说出核心原因:“我黑粉太多了,我怕露头被暗杀。”
凡事有光必有影。《恶骨》为她带来极高人气的同时,也吸引了一批数量可观的喷子。他们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多亏林挽心里素质好,不然早就被骂退网了。
编辑不理解她的想法:“既然你知道有些剧情放出来必然会引起争议,为什么还要执意写下去呢?”
她明明可以享受着主流模板的红利,却要一个人反向孤行。
“我写文是为了自己,和喜欢这一类型的小部分读者。”
文字与现实不同,现实中的事情会让人产生未知的恐惧,而在文字里,它是能被她掌控的。扩散或缩小,全看她心意。
糜烂的火焰才嚣张,荒唐的相遇才足够刻骨铭心。
她喜欢光怪陆离的梦。
她是自由的。
-
到家的时候,提前预订的蛋糕已经被人送了过来。
陆闻泽不喜欢吃奶油和太过甜腻的东西,林挽就挑了一个偏小的。价格不贵,但包装还算精致。
陆闻泽想等林挽一起分享,直到她回来,才拿起剪刀拆外包装。林挽则在整理配送的叉子和塑料刀。
他剪开盒子上的丝带:“感谢你在百忙之中陪我过生日。”
她以为他在怪自己:“我已经提前溜了,一个两个都赶在今天找我。”
许是正对着空调口的缘故,林挽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见状,陆闻泽放下手中正在忙活的事,举起遥控器将空调改成小风模式。
他抿着笑,语气似一泓清泉:“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很容易满足,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他就开心。
林挽故意问:“喜欢什么?”
“喜欢蛋糕。”他顿了顿,嗓音微哑,“也喜欢你。”
林挽本来只是想逗逗他,但等对方真的说出这句话,她的耳尖还是肉眼可见地泛起绯红。
她正准备帮他切蛋糕,就听身边人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挽挽,你为什么要放个泰语牌子?我读不懂泰语。”
“什么?泰语牌子?”林挽一脸茫然。
她怎么可能会写泰语?她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程度。
“商家赠送的吧。”
林挽凑过来,果真看见蛋糕顶部中央有个巧克力慕斯标牌。
读懂那行字后,她的面色却倏然变了。
——象征死亡的寓意。
作为剑桥的尖子生,她利用课余时间学习了泰语和韩语,虽然不是很精通,但常见的词汇还是认识的。
本应该是写祝福语的地方,此刻却变成了凶恶的诅咒。
几天前爸爸险些出车祸,如今又被人调换了蛋糕祝福牌。林挽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是谁?
到底是谁干的?
陆闻泽记得她学过一点泰语:“怎么了,你看懂了吗?”
林挽摇摇头。
“奇怪,中国人写祝福为什么要用泰语?又不是泰国人买的。”
见他打开浏览器,想搜索语言含义,林挽连忙拿走巧克力标牌。
“蛋糕好像发错了,我买的不是这一款。我去问问商家。”她心跳如鼓地迈步出去,面上浮起一个自然的微笑。
她不能让陆闻泽知道这行字的寓意。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不能破坏掉。
陆闻泽相信了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埋怨商家:“这个蛋糕店也太粗心了,生日蛋糕都能发错。”
蛋糕是密封送来的,标牌被调换,说明包装被人打开过。林挽无法保证蛋糕的其他地方没有被动过手脚,她不能让陆闻泽承受未知的风险。
所以她只能联系商家重新发一个。
林挽来到自己房间,对着标牌拍了张照发给商家,然后致电过去。
商家给出的回复是,制作时并没有添加这个标牌。他们将蛋糕打包好之后,就交给了外送人员。
比起装傻,林挽觉得商家更像是真不知情。毕竟他们和陆闻泽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没必要牺牲一个店面做出这样的事。
“有骑手的联系方式吗?”直觉告诉林挽,问题出在那个人身上。
“是这样的,我们原先的骑手生病了,这两天是由一个银色头发的骑手顶替的。”
林挽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身边符合描述的人,忽然想起上次见面,周存新染的发色。
“所以你们就放心地交给他了?”她晶莹的眼眸蕴含着些许怒意。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店里比较忙,几个员工没有沟通好,您的损失我们会按要求赔偿。”
林挽只好要求商家重新配送了另一款蛋糕,嘱咐他们不要再出差错。
原宥她的无能。
交代完,她在社交平台上翻出那个两周未曾联系过的灰色头像。
本以为这个对话框不会再出现新的内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先找了他。
矛盾的感情在心中翻腾,从未有过的迟疑像一条长线,紧紧地缠绕着她。
终于在迟疑一夜后,斟字酌句地打出一行字——
【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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