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打在活人的脸上,照在死人的身上。
冷静下来后,高行路目光一扫,便看出这个洞穴里的活人不超过五人,但在此之前...
他还是想先从曾湘手上抽出自己的脚,但怎知他的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看来不是昏迷导致的,而是...
“高处摔伤导致的错位,接上——”
嘎吱!
“便好”
说罢,曾湘便松开高行路的右脚,随后站起,不再为他接骨。
谷爻见师兄只是错位,便想替他接上另一只脚,谁知师兄竟推开了他,自己替自己接上了。
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曾湘举目转身,向前望去,忽道:“离家二十载,归来已近不惑之年,没想到到头来竟要缩在一位及冠少年的怀中,此情此景要是让你爹娘看到又是怎样的场景”。
对于自己的模样和时间,高行路本身就有很多疑惑,但他来不及细问,他只想赶紧回家看看,他知道不管他现在说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会相信现在的他其实只有十七岁。
谷爻一听男人点到自己,便起了逆反之心:“什么及冠少年,老子今年才十九!”。
邓天爱一听,更是嬉笑了起来:“那就更不要脸了,他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缩在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郎怀里,大人,你说是不是?”。
高行路听完也不气,竟缓缓闭上双眼,嘴中默念:“病魂千索,雨送黄昏”。
曾湘一时间只觉得阴冷潮湿的洞穴瞬间充满了暖意,似有点点金色星光从地面上升起,随后缓缓聚齐,聚集之处正是他身后之人。
下一秒,本是连站起都很困难的人,此刻却四稳八方地站在他的身后。
这一瞬,曾湘不仅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相信了仙人之说。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高行路环视一圈后,最后视线定格在曾湘的身上,道:“高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天爱不明白刚刚还倒在地上的瘸子怎么突然气势高涨,他被高行路的气压压得甚至连气都不敢大喘。
微弱的烛光微带暗蓝的异芒,如地洞鬼火。
曾湘长叹一声,负手背朝众人,道:“半月前,我奉命来此,破一悬案,可当我等到达高家村时,才发觉这件悬案竟发生在当天的夜半时分,对此,我便对这道懿旨产生了怀疑,于是我便派人回去,这一去便是一去不回”。
谷爻眉头皱了皱,显然不太理解这道懿旨是怎么未卜先知的,正当他开口询问,曾湘却打断。
他言辞冷意,道:“这只是从我的角度去看这起案件,与我一同抵达现场的还有你们癿兰县的衙役,为首之人名叫谢禳,不知你们相不相识?”。
说完,曾湘转头看了眼高行路,但见他面色一片茫然,便知道他不知道谢禳是谁。
于是,他轻叹一声,惆怅道:“那天我与谢禳看完现场便找了家民宅住了下来,夜里我散步之余正好碰到谢禳站在一棵山茶树下。当时,我便觉得他十分可疑,尤其是他对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十年前的故事,一个自你上山,十年后的故事——”。
高行路不自禁的出口,道:“是高西绪吗?听说他高中后带着乡亲们过得很好——”剩下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不敢说下去。
洞内又是一片死静。
谷爻深深吸气,作为旁观者,他已经觉得有些绕脑了,甚至觉得青峰派里发生的事也和这里脱不了干系。
“高西绪,对我而言只是个名字。我本以为这个名字只是谢禳随口一提,谁知,翌日晨时,谢禳就死了,吊死的,他们的衙役说是自缢!”说到最后,曾湘异常激动的转过身,仿佛那日场景已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邓天爱紧张的上前一步,似有些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你知道吗!”曾湘大吼,似在为自己助威,“一天之内,两起命案!一起断尸案,一起自缢案,这太奇怪了!还有那个老头!”说到最后,他无助地捂住脑袋,低沉吼叫,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痛苦。
邓天爱见状立马上前扶住大人,他的眼神似有躲闪,但没有恐惧,看来让曾湘心理崩溃的场景只有他一人看见。
谷爻欲当上前询问,却被高行路抬臂拦下。
片刻之后,曾湘似乎缓了过来,他放下手臂,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瞳,看着高行路,一字一句地嚼给他们听:“那名老者在我面前自爆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我的眼前炸开了,随后我便昏了过去,等我再醒来,整个高家村都变了”。
提到自爆,高行路就想起了从天而降的尸体。
只见,他皱紧眉头,思索道:“自爆由内而外,不是外界拉扯所致的爆裂,由此——”言尽于此,他抬头看向在场的三人。
领会到高行路意思的曾湘,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敢相信地摇头,把一旁的邓天爱看的一愣一愣的。
邓天爱直问:“大人,您怎么了?那人不就是自己炸开了”。
反倒一旁一直安静的谷爻,眸色暗了,脸色肉眼可见的暗了,只听他低声道:“是魔教”。
曾湘和邓天爱身为凡人,根本不知道什么魔教,毕竟他们连仙人的存在都表示质疑。
可这天地之大,岂是他们所能参透。
高行路看了眼谷爻,表示默认。
正如师弟所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同样他也和师弟一样迷茫,对于魔教他只在书本上了解过,实战根本就没有碰到,但师弟接下来的发言却让他自惭形秽。
谷爻目光凝重,道:“我家有一旁系,在我五岁那年被魔教扼杀,之后家中长辈便对魔教开始研究,暗器、人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嫦花阁的做派”。
邓天爱异常激动道:“嫦花阁?!”。
谷爻一听立马看向邓天爱:“你认识?”。
邓天爱站在曾湘身侧,神情躲闪,他看了眼曾湘,随后又看了眼谷爻,最后长吸一口,道:“大人,嫦花阁不是您家附近的青楼吗?”。
曾湘一听瞬间脸色暗沉,一副想捂死这小子的心都有了,他家附近有座青楼一直是他的禁忌话题。
高行路见这三人脸色不对,便立马扯开话题,疑道:“会不会是同名同姓?魔教怎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摆在京城做生意?”。
“嫦花阁,意为星月神宫里的仙女,因为她们不敢媲美嫦娥,便把自己比作嫦娥散落人间的花朵,但是师兄的顾虑也很正确,魔教一般不会如此光明正大”说完,谷爻也陷入了怀疑之中。
脸色比谁都难看的曾湘,先是轻咳了一声,随后自证清白,道:“首先,嫦花阁确实是烟花之地,但那里的女子只卖艺,其次——”他的目光深深地看向了邓天爱的方向,微笑着,语重心长道:“下次可不必说在我府宅附近,明白了吗,天爱?”。
邓天爱立马被大人的死亡微笑吓得寒毛直竖,一溜烟的就跑出了门外。
见那小子跑没了影,曾湘便换回原来的那副表情,对着两个自称青峰派弟子的家伙,问:“那现下我们该应如何应对?”。
谷爻忽道:“我有疑惑”。
曾湘闻音看向他,示意他讲出来。
谷爻道:“你们既怕地上之事,你们又如何在这地下活这么久的?”。
语毕,曾湘笑了一声,似自嘲,他道:“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我因你家父高西晦而来,最后也因你家而活”说到最后,曾湘苦笑一声,侧过身,指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洞穴:“尽头深处,便是你家”。
听到尽头深处便是自己的家,高行路的身形微微颤抖,没想到他在地面上苦苦找寻的家,竟然只需要这么短。
谷爻见师兄又在颤抖,便想替他打断这个话题:“那这地上的人是?”。
曾湘看向两边的尸体,面上带着几分悲痛之色,道:“是癿兰的衙役,落在上面也没人给他们收尸,最后都被野狗啃食殆尽,我本想等朝廷来人时,把他们带出去,可谁曾想等了半个月,只等来了你们”。
话音一落,穴里的气氛再次僵住,谷爻心想他还是不要再问了。
说这时迟那时快,门外突然传来邓天爱的惊叫,紧接着就是几声重物落地之声。
只见邓天爱神色慌张的推门而入,随后左顾右盼,找到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根横在门闩上。
下瞬!便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板,对着看着自己的三人,吼道:“快跑!那群怪物推开石墩子,全掉下来了!”。
几乎同时,门板被什么东西野蛮地撞着。
曾湘听闻脸色大变,立马上前拉过邓天爱,准备与他一同逃离,可是转念又想到地上的尸体,面露难色。
“大人!快跑吧!他们死了,可我们还活着啊!等我们逃出去,再来挖他们好了!”邓天爱吼得几乎下一秒就快喘不上气似得。
“谷师弟,你跟着他们先走,我断后”
语毕,凶尸破门而入。
高行路双手快速掐诀,站在身旁的谷爻傻眼地看着师兄这几乎残影的手诀。
下一秒,高行路大喊一声起,一道天然的土墙拔地而起,挡住了他们和凶尸的距离。
“走!”
不知谁喊了一声,谷爻才清醒了过来。
他们一路疾驰,而谷爻却心事重重,刚刚那一瞬,他明白了自己与师兄的差距。
果然跟着师兄来这一趟是对的!
想完,谷爻的嘴角不自禁翘起。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摘自:《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 作者:岑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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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天井碎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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