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神兵遗策里传来一阵微澜,牵连她的心神也随之微微激动,像是里面那把剑因自己被遗忘而生出不满,正叫嚣着要出来重见天日。
谢长安差点被它整笑了。
自从她在第八层拿出神兵遗策,这把剑就像被仙界灵气唤醒,再也不肯如以往那样安静沉眠下去,逮着机会就想出来,但谢长安怎么可能让它如愿,她现在又没有能力压制这把剑,说不定还会被反噬生出心魔,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搬出这块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那剑还会做低伏小,每次感受到她的铁石心肠,气息就开始变得微弱楚楚可怜,仿佛一个怯生生的美人含泪垂首,偷偷觑来,企图以卖惨来让对方心软,可惜遇上个软硬不吃的,她再次拍入灵气,就像照着剑的后脑勺抽一巴掌,既是威胁,也是压制。
那剑不管多气,也没法跳出神兵遗策来还手,只好委委屈屈又消停一阵。
剑终于安生下来,谢长安摸了摸额间仙印,有些微微的灼热。
每次她用灵气就会如此,方才按照徐无梦的方法锻体时尤甚。
这仙印不仅是每个仙人身份的象征,更能反应仙体的某种状态,对于善齐上仙他们那样的层次,仙印应该会有其它作用,但目前暂时还不得而知。
她一边思忖,一边从金珠内抽出第三张符。
徐无梦虽死,局面却发生微妙变化。
祝玄光得徐无梦仙骨,一跃成为阵营中战力最高之人,已然是己方群仙之首。
他麾下又有五霞天幸存修士,幸存者无不是当世大能,经过这些日子的血战,尚能配合仙人布阵抗敌,又因徐无梦之死,身后又是无数宗门的生死存亡,五霞天修士悲愤异常,心存破釜沉舟之心,虽无法最终决定胜负,但他们众志成城,铜墙铁壁,对当前局面也算一份助力。
反观对面,沧溟与广铎重伤,其他仙人或多或少挂了彩,若祝玄光他们能扛过这一次危机,逼得对方妥协退却,双方未尝不能订下契约,结束仙乱,达成平衡。
彼时祝玄光站在九曜庭最高处的山峰,遥望脚下悬崖,远处海涛。
天光熹微,龙鳞叠浪,黑与白在翻涌间交相博弈,最终被朝阳染上碎金。
晶辉一点点递进,连带他的衣角袍袖,也都为金光浸染。
就在此刻,日轮周遭的冷蓝天色渐渐氤氲出大片的绚烂,遗朱落绛,错赭分紫,明明是清晨天景,却比碧云天的傍晚还要艳绝。
这便是五霞天极负盛名的霞光天色。
自小生在五霞天的人也许视若寻常,但对于天外而来的祝玄光来说,这却是千百遍也看不厌的景象。
他有些惋惜。
因为这样的景象,整个碧云天只有他一人得见。
他自觉壮丽难绘,便写成文字,再化为符文,藏入符中。
复坼上来时,就看见他在对着日出画符。
此情此景颇有些诡谲滑稽,复坼忍不住笑出声。
“大战在即,他们都颇为紧张,你倒好,还有闲心画符。”
“这是信。”
祝玄光头也不回,专心致志。
此处无笔,他就以手代笔,剑指凌空,过处灵气流光,字字映入黄纸,又化作符文。
复坼自然知道他将信蕴于符的事,对方不仅将五霞天日出美景描绘入符,还写亲身走过的诸天四季,昼夜交替,星月横空。
这似乎是祝玄光为数不多的消遣。
每回大战之后,庆功的人群中没有出现祝玄光的身影,复坼就晓得他必然又是去寻一处美景了。
“若我们最后都死了,还有人能看见你写的这些吗?就算能看见符,谁又懂得从符中解信?”
听见他的疑惑,祝玄光指尖微微一顿,又继续写下一笔。
“应该会有人懂的。”
“你果然不是写给自己看的。”
复坼轻笑一声,有种“被我言中”的得意,又凑近了端详。
“这是写给谁,你旧日某位同门,还是你从前的道侣?”
“休要胡说。”
祝玄光被他聒噪得不行,没奈何叹了口气。
“若我徒弟能看见,那便是写给她的,若她最后无法得见,那给谁都是有缘人。”
“徒弟?”
复坼大感兴趣,继续追问不休。
“从前未听你提及过,他是男是女,修为如何,你有几个徒弟?”
祝玄光:“一个。”
复坼:“哦?能被你收为徒弟,必是天资不凡,有过人之处。”
祝玄光:“她资质一般,根骨寻常,也不大听话,唯独心志坚定,还有些记仇。”
复坼笑道:“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祝玄光摇摇头,指尖未停。
“她应该会恨我,这些符,她大抵是看不见了。”
复坼不解:“为何恨你?”
祝玄光:“因为我亲手杀了她。”
复坼:……
“难道她干了什么欺师灭祖之事?”
祝玄光:“非但没有,她还在我飞升渡劫之日以身护法。”
复坼:“既然如何,你为何还要杀徒?”
祝玄光:“碧云天的点仙谱殊为酷厉,若非如此,无法瞒天过海。”
复坼恍然:“你想为她避开法则,她可知情?”
祝玄光莞尔:“一无所知。但以她心志,迟早会凭着自己的能力,寻到这些答案。”
复坼:“她若不知其中内情,如何还会照你所希望的去做?说不得她就此一蹶不振,这样的修士,我见得太多。”
祝玄光摇摇头:“不会的。”
复坼撇撇嘴:“你们碧云天的人心思真够曲折复杂的。”
祝玄光:“我只是足够了解她而已。”
复坼:“看来她对你十分重要。”
祝玄光:“所有事情,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只有口是心非之人,才会急于否认。”
复坼凭空一捞,不知从哪摸来的果子,塞进嘴里就咬一口。
祝玄光将最后一笔落下。
“你来寻我,便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复坼啊了一声:“我是来与你说些遗言的。”
他坐在石头上的腿随意屈起一条,另一条还在石头外晃荡,悠闲得不像会说出口中的话。
祝玄光淡淡道:“我兴许比你先死,你与我说有何用?”
复坼:“我旧伤在身,此番大战,约莫是熬不过去,他日即便一时半会死不了,又或是失踪了,你也不必管我,便是神魂俱碎,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祝玄光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你无须如此悲观,他们只为灭世而来,并非想要两败俱伤,沧溟已重伤,若能让其他人觉得灭世行不通,最终未尝不能彼此退让,相安无事。”
“即使订下盟约,又能维持多久?我从下界飞升而来,如今那边还有我的宗门故旧,我自然不肯坐视诸天灵气断绝,可像你我这样的仙人,又还剩下多少?对面阵营中不唯独先天仙灵,亦有不少后天飞升的仙人,他们早就将自己当作与生俱来的神仙,江潭那样的,并不在少数。”
复坼说至此,顿了顿,似嘲弄又似自嘲。
“天意从来不无情,只因人心僭天意。”
“还有个办法。”
祝玄光仔仔细细将符检查一遍,掐了个法诀,将其收进一颗金珠,又将金珠纳入识海。
“如今只有十八诸天,不是三百八十诸天,也不是七十二诸天,与当年形势截然不同。上界与下界气运相连,归墟不能再扩大,下界若灵脉断尽,终究会对上界有所影响,这些道理,他们都明白。沧溟广铎重伤,徐无梦也不在了,大家都打累了,潮汐散而复聚,月无永久之盈缺,阴阳交济,分久必合,无非需要一个悬斡平衡的支点,一件足以维持封印的镇物。”
他的神色很平静,一如远处天际霞光散尽后的苍茫悠远。
“我来当这件镇物就好了。”
周一怎么这么快就到来?[愤怒]
是不是有人忘了复坼是谁……请评论区记性好的盆友来回答这个问题。
明天……明天更不更,看缘分(抬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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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第 1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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