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隗心中暗暗惊叹了一下,清除世间所有人的记忆,真的有人能做到吗?就算是借助阵法或神器,但清除整片大陆的记忆,听起来也太过夸张了吧。
那得耗费多少魂力啊?
“你不相信?”
霄云不用看景隗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会相信。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碧绿的翡翠扳指,脸上带了一层柔柔的笑意,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到的温柔。
“有什么不相信的,他最擅长以小博大,九九归一阵就能看得出来,只凭八十一人,就驱逐并封锁了整个魔族——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千年平安,不枉他被称为这世上唯一的神,他是真的很厉害。”
景隗:“他为什么要清除记忆?”
霄云:“因为世上好人太少,而坏人太多。归一阵能聚拢煞气,因为阵法里蕴含着极为强大的魂力,这天下有几个人能抵抗的了免费提升修为的诱惑?”
景隗:“那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
“传承。”霄云摩挲了两下扳指。“归一阵毕竟只是没有意识的阵法,随着时间的更迭,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变化,因此需要有人时时看顾,我就是上一代的守护人,而这一代的守护人,是叶尘。”
景隗抬头看了眼已陷入昏睡中的叶尘,因为魂力的作用,他的脸色不再惨白一片,看上去,多少有了些生机。很难想象这么脆弱的一个人,能担负的起守护天下的责任。
“很疑惑他为什么会成为守护人吗?”霄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叶尘,顺手将叶尘脸上的头发拂至耳后。“我曾经也很疑惑,他看起来不是那种有天赋的人,实力并不强大,性格也很柔和。被魂铃选中的时候,他不过九岁,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很难想象魂铃会愿意将天下交给这样的人。”
“被魂铃选中?”景隗视线往下,落在叶尘的耳朵上,红色的铃铛安静的垂在枕头边,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是这个小东西。”霄云轻弹了一下铃铛,并没有任何声响发出,“魂铃是上古神器,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它久历人世,很能清楚的看透一个人的本质,它所选择的主人,不论实力,不论天赋,只看本心。”
“什么本心?”
景隗的问话让霄云突然怔楞了一会儿,耳边仿佛突然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带着微微的笑意。
……
什么本心?
悲悯众生,坚韧不移。
那魂铃可选错了,你看我哪里悲悯?这天下要是毁灭,我一定是第一个逃跑的人。
霄云不会的。
我说兰奚固,你就那么相信我?
当然。
……
兰奚固......时隔那么久远的岁月,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霄云的心口狠狠的疼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慢慢浮上来的愧疚。
兰奚固,你信错了人啊。
“悲悯众生,坚韧不移。”霄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回答了景隈,也让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逃出。
悲悯众生,坚韧不移。景隗将这八个字在口中咀嚼了半天,也没跟叶尘本人对上,毕竟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中,叶尘是个极有城府,爱耍阴谋诡计的小人。
只不过这个小人前两天才刚救下了包括他在内的一批人,甚至想要以身赴死……
勉强算得上是悲悯众生吧。
“其实,这些事,本来是不能告诉你的,上次约你过来,也只是想做个局,借机杀了你而已。”
霄云的话说的直白又残忍,景隗一时竟不知是该伤心还是该愤怒。
他没有接话,霄云便继续说下去,“但你今日竟然进来了冷挑红雪。”
“冷挑红雪是九九归一阵的主阵,这里的阵灵,是......是那位神仙的魂骨和灵魂所在。能被允许进来这里的人,都是得到他认可的人,也是能在危险来临时,拯救天下苍生的人。”
得到认可?拯救天下苍生?景隈不置可否,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良善之人,这天下他在意的,愿意拯救的,也就那一个人而已。连华林他都可以随时抛弃,那些不认识的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那位神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景隈嗤笑一声。
霄云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明,“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碰冷挑红雪结界的时候吗?”
景隈面色一冷,“怎么会忘呢?”
“冷挑红雪的结界触碰的后果是因人而异的,在你之前,我从来没见过结界对谁有那么大的敌意,就好像,要直接取了你的性命一样。”
景隈第一次想要进冷挑红雪,还是在霄云收下叶尘为徒的那年。
那年他才六岁。
他满心欢喜的去,结果却被结界重伤,当场昏迷不醒,最后在床上躺了半年。
霄云:“我也是那时知道了你的身上竟然带着隐月血脉。”
景隈:“你那时就知道,却能容忍我活到现在?”
“是因为有人对我发了誓。”霄云冷冷的看着景隈,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叶尘当年说的话。“他说,他会对你负责,决不让你走上歧路,也绝对不会让你做出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否则会亲手杀了你。”
景隈心里有一瞬间的动荡,他想象不出一个九岁的孩子,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要为另一个人承担责任的。
“他那时候......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负责。”
“那你要问他了,依我看来,可能是他猪油懵了心,没有擦亮双眼,识人不清—”霄云还想再多骂几句,结果手上的扳指开始不停的闪烁起来。他看了两眼,表情明显不耐烦起来。“我知道了,别闪了。”
“紫荆坡的阵还没修复好,我得离开两天,你请自便。”
没有嘱托,几乎是这句话音刚落,霄云人就已经踏出了门。等景隗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御剑在千里之外了。
没了霄云的魂力支撑,叶尘的手指不安的动了两下,他像是察觉到了某种异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为什么要对我负责,我什么时候成为了你的责任?”
没人回答他的话,床上的人睡得越发不安稳,身体微微向里,蜷缩起来。
景隗看了眼屋中的火盆,不知何时,炭火已经燃尽,成了一堆不再散发热量的黑灰。
“叶尘,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你都救了墨羽,也救了我。前世你杀他的债,我们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继续守着你的阵法,我继续守着我的墨羽,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再找你麻烦。”
景隗说完,转身没有一丝留恋的走出了冷挑红雪。
三个月后,云门。
“凌云师兄,你给我看看,这一招我怎么觉得不对呢,是这样吗?”
景隗皱着眉耍了一个剑招,墨羽看了眼,上前一步,将景隗的手抬高了一寸。“低了。”
“啊,是吗,我就说觉得有些使不上力。”景隗借着这个姿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剑招,耍的果然顺手了许多,回头收了剑,“谢谢凌云师兄!”
“不用客气。”
墨羽也只是顺道路过剑场,指导完他后,就在祁风的陪同下走了。
祁雨见大哥走了,赶紧好奇的跑过来偷懒,“怎么回事,我上午才跟你请教过这招,你怎么犯跟我一样的错误。”
景隗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墨羽手掌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没有消失,他满足的摸了又摸,“我是看看我教你的对不对,万一不对,不是耽误了你。”
“你还能不对,师尊都说可以请教你,能不能自信点景隗师兄。”
景隗已经正式拜进了云门,修整了一个月后,参加了云们的入门试炼,很不幸,因为实力不弱,成为了祁雨的师兄。
祁雨为此念念不忘了整整三天,当然,三天之后,在景隗亲手做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桂花糖的攻势下,心甘情愿的带领云门众弟子,喊出了那声师兄。
可惜他不知道,那连续三天的桂花糖都是为了迎接墨羽出关做的,要不是墨羽晚出关那么几天,一块都落不到祁雨的嘴里。
祁雨是云门的小太阳,他的倒戈,换来了景隗在云门地位的提升,连带着祁风和墨羽也跟景隗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这天午饭时,景隗跟着祁雨,去了墨羽那桌。
墨羽是昆仑宫继承人的事,整个云门都知道,虽然南宫肆和国师都曾严厉嘱咐,要待墨羽如寻常师兄一般,但到底大家不敢造次,因此除了祁风祁雨,倒也没什么人跟墨羽太过亲近。
现在又多了一个景隗。
景隗毫不客气的坐在墨羽对面,低头一扫,果然见墨羽的盘中都是岭南菜色,偏甜。
“师兄这是什么菜啊,我第一次见呢。”
一旁刚要往嘴里塞排骨的祁雨动作顿时停住了,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景隗,不明白一向以严厉不近人情著称的师兄,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的语气怎么感觉软乎乎的。
“芋头排骨,岭南的名菜。”说着,用公筷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了景隗的盘子里,“尝尝看。”
“谢谢凌云师兄。”景隗笑眯眯的将排骨塞进了嘴里,还不忘评价一句,“很好吃。”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祁雨感到奇怪,长云峰和云门虽然距离不算远,但中间隔着一条横跨南北的长岭,云门在岭南,而长云峰在岭北。二者饮食和生活习俗上也似隔着长岭,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还记得景隗刚来的时候,总是挑食,稍微偏甜一点的菜色都不碰。
“刚开始是不习惯,最近适应了,觉得也挺好吃。”景隗含糊的说道。
“沐阳来云门也有三个月了吧,还适应吗?”
墨羽的问话让景隗有些受宠若惊,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回答:“挺好的,门中的师兄弟待我很好,适应的很快。”
“嗯,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祁雨。”
“我知道,凌云师兄。”
景隗最近喜欢这样喊墨羽,凌云师兄,整个云门只有他一人这样喊他,就像是属于二人的小秘密一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