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醒了过来，他的身体在天衣绫的修复下好的很快，可外伤痊愈，内伤却难治，他的魂骨已经彻底碎了，再不能修行，血脉也在极度衰弱的情况下，隐藏起来。
灵力魂力全部消失，他成为了一个和赵无为一样的凡人。
不，还不如赵无为，至少赵无为的灵魂没有受损，而他的灵魂，在被煞气裹挟了那么久后，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
景隗昏睡了三天，他当时耗尽了所有的心血和灵力，导致外伤迟迟难愈。他去看叶尘的时候，叶尘还在昏睡着，他站在门外，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后，才慢慢推门走了进去。
昆仑宫经受了煞气的洗礼，从上到下都受了一些影响，墨羽早在第二天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如今在羽中涧和霄云的协助下，正准备着丧礼和登基事宜。
“等昆仑宫都稳定下来，我的伤也该好了，我就和他解除契约，然后和你结契。”景隗蹲在叶尘床边，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生怕力道大了，叶尘会再次碎掉。
“霄云知道了你的绝望，不是我告诉的，你最后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告诉霄云。是他自己捡到了那块记忆石。”
“霄云不敢来见你，装成每天都很忙的样子，墨羽已经知道了南宫肆的存在，但想让他重新回到云门还须再从长计议，毕竟他是隐月......”
景隗将脸埋在叶尘手心里，“......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们，你那么决绝的去死，一点救的机会都不给我们，我们让你失望了，可是......可是你得活着啊......”
哽咽的声音被手掌捂着慢慢泄露出来，景隗的泪淌了叶尘满手......
景隗住进了叶尘的屋子，没有人说什么，霄云也没说什么。
叶尘是在第七天醒过来的，也只是清醒了一会儿。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深夜，景隗睡在他的旁边，感受到他呼吸的变化，瞬间启亮了床头的夜明珠。
叶尘一直看着床顶的木板，偶尔眨一下眼，景隗抓住他的手，像是怕吓到他一般，轻轻喊了声叶尘。
叶尘侧过头，视线在他的脸上停住，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一件虚无缥缈的假象。
半晌，叶尘转过头，什么都没说，再次睡了过去。
景隗却睡不着了。
尽管他很困。
一闭眼，就是叶尘刚才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非常平静，但景隗觉得自己看懂了。
那眼神明晃晃的在叹息，在说——原来我还活着。
他不想他们救他，没期待过，也没希望过。活着这件事也没有带给过他开心，他像是在确认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确认自己的生机。
他不想死，但也没那么想活着，景隗想。
景隗能做什么吗，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一直守在叶尘身边，不让他有机会独处，他得告诉叶尘，自己会一直陪着他，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不会抛弃他，也不会背叛他。
景隗帮叶尘翻了个身，让他背对着自己，身子倚在自己的身上，稍稍侧躺着，叶尘如今只是个凡人，景隗待他无比小心。
景隗搂住他的腰，轻声喃喃，“师兄，我好难过......”
第二天，景隗让华林将霄云找了来。
景隈烦霄云吗？快烦死了，不是他，叶尘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但他想杀霄云吗？还没到那个地步，毕竟，叶尘会变成今天这样，他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他知道霄云在叶尘心中的地位，而且，霄云那时没说，但他知道，霄云并不清楚周家古墓里叶尘会受那么重的伤，毕竟，谁能想到叶尘会被鹤观同趁机取了心尖血呢，所以当他看到叶尘躺在床上靠景隈的血才吊住一条命后，他能感到霄云的后悔。
最重要的是从那以后，霄云再没伤害过叶尘。
景隈知道，那时霄云是用了自己的心尖血和整日整日输送灵力才护住叶尘的。
所以，景隗愿意给霄云一次机会，他不能让叶尘身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昨晚他醒过一次，没和我说话，今天应该也会醒，你在这里陪着他。”
景隗说完，就要往外走，霄云拦住了他。
“你去哪？”
景隗咬咬牙，“我去外面等着，他不想见我。”
“他应该也不想见我。”霄云叹了口气，“你留下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霄云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头，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疲惫的样子，景隗竟然觉得心里有些暗爽，他活该！
“他这次，大约是真的不想活了。”
霄云的话让景隗攥紧了拳头，景隗恶狠狠的看着他，说，“你还有脸说！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去跟他解释清楚，他把你当做生机，你不能让他一伸手什么都抓不住！”
“他的生机是你不是我！”霄云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对峙，都有些窝火，霄云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我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你始终是他的底线，他放弃生命没什么，救回来便是，但他杀了鹤观同，他就...活不成了......”
......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霄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独自坐在冷挑红雪里喝着酒，自言自语的和‘兰奚固’聊着天。
他和兰奚固认识已经千年，分开也有千年了，曾经熟悉的人陨落的陨落，镇守的镇守，就他一个守着归一阵，守着他们的灵魂，瑀瑀独行了千年之久，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今天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了。
霄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摸了满手的血。
刚才心念一动，他强烈的想毁了归一阵，放他们出来去转世，然后，魂铃跑了。
霄云喝光最后一口酒，起身追了出去。
魂铃也太不是东西了，跟着他千年，结果自己刚起心动念，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抛弃他了。
其实抛弃的也对，霄云想，他那时的心思，确实不假。
魂铃不知道相中了哪个天赋异禀的，跑的飞快，霄云费劲巴力的追了一路，最后来到了一处泛着浓重血腥味的县城。
血腥味的来源是一家华丽的宅院，魂铃飞了进去，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是个孩子，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滴着水，脸上都是血，眼睛看起来被什么抓伤了，三条粗长的抓痕从左边划到右边，手腕破破烂烂，胸前也破破烂烂，看上去都是咬伤，饶是霄云见多识广，也觉得此刻的叶尘有些惨不忍睹。
这人应该是死了，但魂铃就挂在他的耳朵上不下来。
不远处的亭子传来一阵响动，霄云魂力铺过去，看到了正在撕扯着尸体的景隗。
又是个孩子？
不、这不是人，霄云看到了爪子和尾巴，看上去很弱小，但见到了他是如何用尾巴抓住人再用爪子撕碎的，霄云知道这只是表象，这个孩子身上散发出了一种灵力，强的很。
景隗察觉到霄云的存在，看了过来。
竟然是隐月血脉？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满腹仇怨无处发泄呢。
霄云将景隗的脖子捏在手里，尽管手中的身体稚嫩弱小，还是个孩子，也没能引起他的一点同情，隐月血脉，就不该在人间。
手就要缩紧的时候，有人拿着匕首戳在了他的腿上。
那人的力道很小，霄云甚至都没用上魂力抵挡，匕首也没伤到他一点。
但霄云还是很震惊，因为拿着匕首的人是那个他认为死的不能再死的小孩。
霄云判断的没错，叶尘那时确实是死了，可血脉救了他。
这就是叶尘的第一次死亡，死在了失去理智化形了的景隗手上。
......
“那天，我本来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的，你杀了一百一十三个人，就算你不是隐月，我也不可能放过你。但叶尘以死相逼，他说让他先死，这样他能在前边等着你，他怕你害怕。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心软了，和他达成了一个约定。我放过你，只要你不再杀人，我就不会动你。而他就此守着归一阵，从此只救人，不杀人，来为你赎罪。”
一百一十三人，他这些年看到受伤的人从不会袖手旁观，就怕错过了哪个，赎不清你的罪孽。他护着归一阵，护着这个天下，其实他在护着的，从来都是你。
后来，你和整座城的人都被封存了记忆，叶尘把你放在寺庙里，本以为你能平安度过余生，但一年之后再见面时，他没想到你会流浪街头。他来求我，要将你带在身边，可你是隐月，我怎么可能让你跟着他，叶尘跪了几天，我最后妥协，让你入了长云峰......”
原来竟是这样，景隗站立不住，手撑在桌子上，纱布上很快渗出一层血。
但景隗感受不到痛，这样的痛和心里的疼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景隗另一只手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觉得像是有人在攥着他的心脏，攥着他的喉咙，他心疼的不行，喘不过气。
他终于明白了霄云的话，为什么叶尘活不成了。
叶尘杀了人，他把自己的底线都让了出来，支撑他走到现在的东西，他都不要了，他连景隗都放弃了，他还怎么活呢......
有没有人在啊，写的我好难受，来点糖甜一甜吧
书竹千里上的字迹慢慢显现的时候，叶尘正和周洄讲话，起初，他只是扫了一眼。
“这套剑法追求的是轻灵，用重剑反而……”
接着，又看了一眼。
“师父？”
周洄见叶尘目光有异，顺着他的目光，疑惑的看向书竹千里。
结果脸色一片漆黑。
“景隈还能不能要点脸！”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我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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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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