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嫂叔

狭小的审讯室里,顶灯直射在黄木办公桌上,随着对面负责记录的陆警官落笔,审讯结束。

柳铖还在发懵,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警局,报警人居然是乔灼。

她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情况我们初步调查清楚,您的嫌疑已经解除,家属来签个字就可以离开了。”负责问话的林警官看对面的人精神萎靡,给他递了杯热茶道。

“那个报假警的人呢,她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吗?”一口浓茶下肚,柳铖清醒许多,越想越气。

他很不得冲到隔壁问问乔灼,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林警官答道:“她提供的信息确实有些不符合实际情况,但房间里的确有搜到摄像头。”

“摄像头?!”柳铖突然提高音调,头又开始痛起来,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在哪?”

“正对着床头…”

柳铖无语望天、欲哭无泪,强光射到眼睛里有些疼,闭也闭不上,实在是无法明目。

他有裸睡的习惯。

还爱蹬被子。

想到光着身子的画面不仅会被摄像头记录,还有可能被乔灼看到…

他就、想死。

不过万幸的是,摄像头拍到的不是乔灼。

看着对面年轻男子的脸由黑转红转白再转黑,怪可怜见儿的,林警官是位年轻的女警官,没有安慰人的经验,眼神紧急向旁边的陆警官求助。

陆警官接到信号,赶忙安慰道:“放心,那个视频都是男同志们检查的哈。”

林警官积极帮腔:“对对对,我没看。”

看这反应,他光着屁股的视频至少被两个以上的人看过…

更想死了。

*

隔壁审讯室对乔灼的问话也接近尾声。

在问话过程中,乔灼大概可以还原出事情真相。

乔灼留了个心眼儿,既然摄像头是出现在酒店房间,报警的时候她就顺便把酒店举报,酒店方为了自证清白,肯定会积极配合调查,出具走廊上的视频记录。

这样就变成了李总和酒店之间的矛盾。

房间是李总订的,用的是他的身份证,种种证据证明,摄像头也是他派人放的,意图很明显,如果贿赂不成就用拍到的视频威胁乔灼,目的就是以低价购地。

手段果然又阴又脏。

只是没想到的是送来房里的竟然是柳铖,当时房间太暗,她确实没看清。

门吱呀一声打开,漏进一股冷风,林警官探进脑袋,对乔灼无奈笑笑:“你是柳铖的家属吧,完事儿了来接待室签个字,他说找不着别人了。”

手续都办完已经折腾到天光熹微,柳铖靠在警局大厅的椅子上,断断续续眯了会儿,与乔灼相对而坐,没有要走的意思。

初春的天气早晚还有些冷,乔灼紧了紧自己的薄款西装外套,向门口张望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铖踱步到她身边,装作很不经意地把自己的皮夹克递过去:“穿上吧,这个挡风。”

脸甚至都没有转过来看她。

此时,两个拿着泡面碗的男警官路过,余光时不时瞥见她(他)们这边的状况。

眼神对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半夜值班,大家都得需要点八卦提提神,嫂子、小叔子、开房、报警几个关键词组合到一起,足够让人扩展出几十集的家庭伦理大剧。

递出的衣服半晌没有人接。

熬到这个时候,柳铖已经有些崩溃,他也顾不得别人什么眼光,直接在乔灼旁边的位置坐下,将带有自己体温的衣服盖到她身上。

“在等男朋友吗,怕他误会?”他的不悦都表达在语气里。

乔灼也已经有些疲惫,温和的面具裂开,狭长的凤眼透出凛冽,她凝视着柳铖。

许久才开口:“三年了,你是觉得我还应该为你哥守着吗?”

撞上她目光的瞬间,他迅速躲开:“我、我没有…”

柳铖觉得太奇怪了,大多时候,他对谁都很有耐心,无论多难沟通的人,都能尽量向对方释放善意。

可唯独面对乔灼,她的眼神、动作、情绪无一不在牵动着他的神经,使得他很容易就炸毛。

是不是他太过敏感。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男人快步走到他和乔灼面前。

男人身穿着灰白色西装,系着条红色暗纹的领带,头发还用摩丝精心打理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结婚。

“乔灼,我把你车开过来了,要送你回家吗?”来的人叫孙敬东,是乔灼童年时的伙伴,目前在某大集团担任总裁助理。

很长一段时间失联后,两人在北京相遇,因为工作关系又重新开始联系起来。

乔灼接过车钥匙向他道谢:“谢谢,太麻烦你了。”进警局之前,孙敬东给她打过电话,听到她遇见麻烦,特地嘱咐完事儿后告诉他一声。

“没事,时间还富裕,给你送完钥匙我还能吃个早餐再去公司。”他和煦笑着,“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等会儿请我吃个早餐?”

局外人柳铖因被排挤在外感到不爽,打断两人对话,向乔灼伸手:“有些冷,把外套还给我。”

“这位是?”孙敬东早就注意到眼前这位年轻男人,也看出来乔灼身上披的是他的衣服。

到底是比柳铖年长,沉得住气,索性按兵不动,等着对方出招。

“是你弟弟吗?”他转头问乔灼。

“他是谢钖的弟弟,柳铖。”乔灼给两人简单介绍之后,就准备和孙敬东去街对面的护国寺小吃吃饭。

柳铖迈着长腿快步跟上来,行至与乔灼并肩,低声道:“今天发生这种事,你不该请我吃饭吗?”

“什么事啊?”送钥匙之前,孙敬东没有过问乔灼她进警局的原因,如果只有乔灼自己,他会等着她主动告知。

突然冒出个柳铖,他不禁好奇。

“不许说。”柳铖直接忽略孙敬东,对着走在中间的乔灼警告道。

乔灼对孙敬东笑笑:“你别介意,他还是个孩子,让让他吧。”

她最知道怎么把柳铖气炸毛。

清晨六点钟,护国寺小吃刚开门,在一群大妈大爷中间,三个年轻人特别显眼。

孙敬东长得老实周正,是长辈们会喜欢的那种长相。

“哎呦,小伙子,看你这打扮得是个白领吧,是不是在长安街那边上班儿,我女儿也在那儿工作的。”隔壁桌大妈主动跟孙敬东搭话,看起来像要给他介绍对象。

“不是的,我没在长安街那边上班,今天穿得正式一点是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孙敬东婉拒。

要真想拒绝就应该说是自己结婚。

坐在他对面的柳铖猛灌口手里的豆汁儿,熟悉的酸腐味儿直冲天灵盖儿。

柳铖的妈妈是北京人,他从小跟着姥姥姥爷长大,也就能习惯豆汁儿的味道,去英国留学五年,时不时还会想,明明记忆中热豆汁酸中有甜,回味醇香,为什么现在只剩下酸。

真酸啊。

排到号,孙敬东端着他和乔灼的早餐,很自然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把一小碟豌豆黄递到她面前:“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我不太行,总感觉有股豆腥味儿。”

“她喜欢吃艾窝窝,而且喜欢饭后吃,不喜欢当正餐。”

柳铖夹了筷子咸菜丝塞到嘴里,想要抵冲口里的酸涩,夹多了,咸得他大开大合的五官皱在一起,夸张得像动漫里的人物。

乔灼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点的白粥推到他面前,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过多交流。

这样的默契让柳铖心情莫名转好,白粥喝起来都像加了白糖。

“我喜欢吃甜的,你们说的这些点心都吃。”

听乔灼这样说,孙敬东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纸袋,上面扎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献宝似的递给乔灼:“今天见面的糖,我老板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巧克力,算我借花献佛。”

“就一颗吗?”柳铖皱眉。

意思是光送一颗也太寒酸了吧,还是别人给的。

“抱歉啊,不知道弟弟在,下给你带一包。”转脸看着乔灼,温柔笑道:“我们说好的,每次见面都会带一颗糖给她,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还真把他当小孩。

柳铖确认,他不喜欢孙敬东。

“哎呦,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啊,姑娘这小伙挺不错的,你再好好考察考察。”隔壁大妈终于吃好饭,临走时还不忘对着孙敬东猛夸。

饭桌上又陷入宁静,三个人各怀心事,都想尽快结束这顿早餐。

诺基亚刺耳的铃声响起,柳铖接起电话,是柳若檀打来的。

“你说什么,乔灼也要回家吃饭吗,”柳铖看了眼对面的乔灼,对着电话道:“那不用给她打电话了,她就在我身边,我跟她说声就行。”

“额,吃早餐碰上的,好我去买菜我来掌勺,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手机有些漏音,其余两人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柳铖还要再特意跟乔灼重复一遍:“妈叫我们回家吃饭。”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去菜市场,应该能买到最新鲜的石斑鱼,吃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语速之快,压根没给乔灼留下拒绝的气口儿。

*

东三环的马路上,放眼望去都是红色夏利出租车,偶尔跑过低调的黑色轿车,旁边的车都会慢下来,司机高低得瞅瞅是不是德系车。

柳铖坐在乔灼的奥迪A6里,轻车熟路地往面前的播放器里插入磁带,那磁带一看就是赠品,上面的歌都是拼盘大杂烩。

他调到喜欢的歌,开始循环播放。

折腾一夜加上宿醉,柳铖靠在真皮座椅上,很困,睡不着。

北京这阵子又刮沙尘暴,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味儿,加上车里空气不流通,让他有些想吐。

他皱着眉头向乔灼申请:“我能喷些香水儿吗,有些恶心,放心,是我之前用的那款。”

言外之意,是她熟悉的味道。

乔灼没办法拒绝,她真怕他吐在买来为了创业充门面的新车上,尤其他刚才还喝了豆汁儿。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再尝试的东西。

甜橙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几百块一瓶的香水,柳铖不往身上喷,专门当空气清新剂用。

每到陌生的地方,他都会用熟悉的气味占领,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难受的感觉逐渐消失,柳铖透过后视镜看乔灼,那张从没有过多表情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理论上,他能在镜中看到她的时候,她也能看到他。

可是他累了,不想躲了。

乔灼又清瘦许多,婴儿肥消失后的脸上线条更加流畅,微敞领口下,锁骨深刻。

柳铖好想问问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话到嘴边,转了千百个弯,变了初衷,不免又扯到自己大哥身上。

“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大哥出了车祸,再往深问,家里人都闭口不提。

透过后视镜,乔灼与柳铖对视。

她凝神思考,开口回道:“总不能是我克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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