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未至深秋，两侧的大树竟一夜之间成了枯木，藏在云后的月亮悄悄露出了头，月光将一丛丛萎缩枯黄的叶片一照，恰有道阴风吹过，将那枯叶吹得沙沙作响，动静叫人头皮发麻。
初青一窒，这怪物发出“咯咯”的哭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同样枯瘦的手爪向初青猛抓过来！
初青催动周遭灵力汇聚成一面薄薄的灵气罩，无奈她徒有领悟，未得修炼，这透明的罩子轻而易举地被怪物冲破，初青忙拉着柳见见退后数步。
一截锋利的指甲擦着初青侧脸而过，初青偏头闪避，两截发丝被怪物横空切断！
“我去拿剑。”晦暗不明的月色下，少女如瀑的长发披散开来，一袭白衣似这无边暗夜中最皎洁夺目的昙花，话语清晰得惊心动魄。
她眼睫微敛，又用全身气数挥动全部灵气往前一挡，堪堪拦下怪物攻击。
像她们这样的弟子，用的剑全是练习所需的木剑，若妄图使之反击那灵力深重、状若癫狂的怪物，简直螳臂当车。
可初青还想一试。
就在初青催使灵气回到屋内将木剑卷来时，不知哪个动作激怒了怪物，它口中怪叫连连，身体骤然胀大几倍！
几道掺杂着无数凄厉鬼影的气流呼啸扑来，滚滚黑气如同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初青吞下。
“我和你拼了！”原本死死攥住初青的柳见见忽然松开手，用尽毕生所学挥出她刚成型不久的草木灵力。
跟前霎时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树木沁人心脾的气味从这灵气中蒸腾出去，像枝叶般遮天蔽日，将两人护下。
这个世界修灵术之人，真正入了门的，修成的灵力，皆携不同属性，想来萧柏修水灵力，那师兄修火灵力，柳见见修草木——而初青，仍一片混沌，或许，她连灵术最基本的门道都未曾触及。
眼见屏障中的灵力愈来愈虚弱，柳见见咬牙再次挥出一掌，不想这一掌令她精力消耗殆尽，她身型晃了晃，脱了力就要往下倒——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稳稳揽住柳见见的腰，扶她在树下坐好。
“小心。”初青不曾回头，抛下这句话便提剑上前。
木剑剑锋已集不少灵力，在半空中轰然与怪物的手臂悍然相撞！
“——铮”
两厢灵力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几乎震耳欲聋，冲击造成的灵气波动一圈一圈往外扩散，初青被震得微微耳鸣，剑也脱了手。
但她发现危急关头，自己的灵术竟被逼得迅速见长，勉强能接住怪物一招。
本以为初青必死无疑的怪物，此时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迎了一剑的手臂，突然发了狂般怒吼起来，这吼声中夹杂着太多太多不解、屈辱与不甘，凸出的眼球发红，红到血丝都清晰可见。
“你凭什么？”它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你凭什么？！”怪物再度聚力弹起，以不似常人的速度，大声咆哮着向初青俯冲过去，全身上下杀意怒涨数倍！
初青抬剑奋力格挡，身前被掀起阵阵狂风，呼啸着将她的发丝扬起，一头乌黑的长发于身后随风绽开。
奈何力量差距实在太过悬殊，这一次，初青没能挡下怪物一击，只好飞快侧身躲闪，怎料怪物用尽十成功力，就算没正面被它正面击中，也被那强大的余波一扫，初青后背重重撞上一棵枯树，枯叶“哗啦”一声落得纷纷扬扬。
“青青！”柳见见担忧地喊她名字，已然带了点哭腔。
冷汗顺着初青的侧颊淌下来，混杂着不知何时擦伤流的几滴血。
月光温柔地照拂，初青的面庞像无瑕的玉，又白得透出寒意，那血迹也莫名触目惊心。
她急促喘息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张丑陋扭曲的脸近在咫尺。
怪物锋利的指尖上绕着腾腾黑雾，眼看就要抓破初青的喉咙，它嘴里泄出势在必得的狞笑。
——这是直面生死的时刻。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知道潜意识里还有一个声音不断高呼仍有未尽之事在前方等待，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时间已近子时，初青性命攸关的这一秒钟，世界忽然安静了。
所有的空气仿佛皆被抽走，连百米开外缠斗在一起的人群都受其影响，灵力与动作通通停滞一瞬。
四下安静极了，只见远天星辰涌动，夜空深处静静蛰伏着某种肃杀的气息。
怪物发觉越来越不对劲，终于像惧怕着什么一般，疯狂地想要快刀斩乱麻，运上全身气力就要将初青直接杀死——
那翻涌的杀气伴着强悍至极的灵力冲向初青时，竟在贴上她身体的前一秒，如同被浓重的夜色抹去了般，烟消云散了。
初青手心同样杀机尽现！
巨大的圆月彻底暴露在云层之外，它是如此圣洁，却又处处透着森寒诡谲，如此凛冽的月光，将所有人心中最无法面对的恐怖都照得分毫毕现。
绝境的尽头是更深的绝境，还是一线生机？
初青选择都要，不过更深的绝境是她送给怪物的，而生机属于自己。
如果说从前种种练习，不论她如何努力，灵力都只能朦朦胧胧地附在气流之上，灵术并未真正成型，她用灵用得迷茫、打架也是跌跌撞撞。
那么现在，初青想，她大概是真的入门了。
聚集在掌心的灵气玄而又玄，似乎隐约和空中闪烁的星、皓白的月和无尽的夜幕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应。
那怪物见攻击不成，大惊失色、气急攻心，眼珠直接掉出一只，提着爪子又扑腾来袭。
扶着树干站起身，初青抹了一把额角的血，她全身上下都铺了一层月光的清辉，一步一步坚定地在黑暗之中向前——
柳见见看傻了眼，她也从未遇过像这样漂亮的人儿了，冰天雪地一般，一眼过去，只能望见那一抹独自傲立的白色身影。
初青捡起落在一旁的剑，剑尖挟着不可违逆之势直指怪物心口！
明明是一把木剑，却生生让人看出几分寒芒，冰冷的杀意浮现，怪物周遭的黑雾与浊气顷刻间被尽数抹杀，它瞪着眼睛直挺挺倒落在地，沉重的身躯令地面的尘土都为之震动，扬起厚厚一层尘埃。
初青霎时脱力，她精神高度紧绷的时间过长，反逼出的灵力对身子的损耗也太过猛烈，挥使出本不属于她当下可控的灵气更是有所反噬，此刻危机暂除，她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柳见见小跑过来扶住初青，初青的头轻轻往见见肩膀上靠了靠，身体也止不住地往下滑。
恍惚间，高大的墨色虚影一闪而过，苍白而有力的一双手伸来，将初青从柳见见身旁接过去。
初青阖上双眼前的最后一秒，似乎看见了萧柏的脸，和他……阴恻恻的神情。
萧柏默然注视着怀里昏睡过去的面容沉静的女孩，他一刻钟前刚摆脱皇帝对祭祀之事滔滔不绝的追问，离开皇宫没几步，便感知到初青遇上了浊气。
他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以初青面对他时那样的表现，又怎会转眼便性情大变走上歪路？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不一定是初青变了，很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有异变。
祭场上萧柏使用了一回预测命数之能，但却在初青那里戛然而止了，场上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弟子他没有去注意。
这三分之一中，极有可能出现了漏网之鱼。
查探了一番初青受伤的情况，萧柏发觉她伤势不重，不过的确力竭，亟待调息，便喂了粒丹药，又挥手唤来柳见见扶初青回寝舍休息。
待柳见见和初青进屋后，萧柏飞身落到打得乱成一锅粥的那堆人前。
绝不可抗拒的强横灵力面前，那几个不似人形的东西眨眼之间就被浩如渊海的灵气吞噬绞杀了，它们一个个都呈现溺毙的死状，极为惨烈，昭示着将它们杀死的人之戾气之可怖。
不一会儿，这些尸体便化作成一捧浮尘消散空中。
又支使一道涓流般的灵气洋洋洒洒将吱哇乱窜的火焰熄灭，萧柏睨了柳见见口中来救场的师兄一眼，冷淡道：“废物点心。”
司主留下那四个好像在骂人的字就走了，余下五六位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发现谁都不敢有异议后，只好各自默默眼观鼻、鼻观心。
第二日一早，初青幽幽转醒，她撑起身子下了榻，想要去拿茶水喝，刚迈出一步便觉脚步还是有点虚浮，只好又回榻上缓了两息，才慢慢走到桌前坐好。
柳见见刚用食盒去后院的小厨房盛了一碗白粥带回来，见初青醒了，忙将粥端给她喝。
初青用瓷勺搅了搅碗中的白米粒，没有什么胃口，脑海中还在回放昨天夜里惊险的一幕幕。
“昨晚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初青问。
柳见见思索了一番，答道：“它们原本应该同为水云弟子，不过看样子恐怕已走火入魔了。”
初青：“何来走火入魔一说？”
柳见见道：“灵力这种东西，要看为谁所用，若是正直之人，修的是灵术，可若是心术不正之人，修的，那就是魔气了。”
萧某司主对其他弟子：废物。
对青青：天才。（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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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死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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