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之子

等江离完全清醒之后,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立刻转头看向屋内,发现少年已经蹲在墙角,只是头已经完全低下,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江离走上前,他刚走了两步,脚步声就惊醒了少年。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看清江离正往这边走过来,脸有一半隐没在阴影中,剩下一半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

少年立刻哆嗦了一下,把身子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江离看着他这副样子,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刚才的昏睡大概率不是他干的,想到这,江离又往窗外看去,风似乎稍弱了一些。

而少年被他这么一吓,这会儿完全清醒过来。他微微伸了下脖子,往窗外看了一眼,见风小了很多,又往江离那边看了好几眼。

江离依旧看着窗外,没理他。

少年盯着他看了半天,江离还是没动,甚至有一次明明看见他了,却装作没看见,把头转开。

少年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硬撑着站起身,颤巍巍走到江离身边,然后轻轻碰了他一下。

江离没动。

少年盯着他越发犹豫,看了半晌,还是又碰了他一下,这回比刚才重一点。

江离终于转头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少年本来松了口气,一见他看过来,立刻又紧张起来。

少年这边局促不安,反倒江离像主人一样,真的把这房子当成自己家了。

少年无法,只得上前推他,只是刚推了一下,就发现江离就跟个木桩一样,牢牢卡在地上。

他只得走到房门处,轻轻拉开了一条缝,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江离出去。

江离立刻转开头,示意自己看不到。

少年就在他旁边上蹿下跳,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把这尊大神请走,反倒把自己急得够呛。

江离看着窗外,嘴角扯起一抹笑意。

等屋外的风完全停下后,江离这才起身,微笑地看着少年,向着门口扬了扬头,见少年没动,开口问道:“你还不走吗?”

这时,山上刚好传来一阵钟声,由远及近,在人耳边炸开。

少年身体突然一僵,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事,也不管江离是不是还在他家,立刻慌乱地跑出房门。

江离走到门口,靠着门框,默默注视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人流当中。

“算了,去找找那几个小朋友吧。”江离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结果他还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透过房门注视着他,江离猛地转头,看向视线投来的方向。

那里正好是少年家的对面,江离略微想了一下,眉头舒展开,转身走进了房间。

屋子里很黑,连一盏灯都没点。

江离放轻了脚步,在黑夜中勉强看清了三人的身影。

他随便选了一个人,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江离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么背,随便选一个都能选到最咋呼的。

他无声扶了扶额角,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许垣的声音响了起来:“别叫了,是江离。”

佘烨立马不叫了,这才努力睁大眼,仔细看着面前黑乎乎一团东西,尽力分辨他的样子。

江离见他脸都快杵自己脸上了,一把就把他的脸推向一边,嘴里却不饶人:“知道哥魅力大,不要迷恋哥。”

佘烨突然感觉有点恶心,转头干呕了一下。

江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我有这么恶心吗?”

“不是不是,”佘烨连忙摆了两次手,“不对,就是就是。”

江离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不和小屁孩计较比较好。

“说点正事。”江离清了清嗓子。

许垣赶紧叫停佘烨,转头认真盯着江离。

江离却没直接说自己的看法,示意许垣先说:“说说你的看法。”

许垣思考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这里看起来与世隔绝很久了,以前这里和外面估计是通的,大概是这狂风将这里彻底和外界隔开,导致人们和外面彻底断了交流。”

山上的钟声已经停了,大概是人已经到齐,开始下一步祷告了。

“而且我很在意这个风刮起来的时间,大概是每天中午一点一直到晚上天黑,看村民的态度,估计每天都是这个时间,所以他们才把事情全都放到早上做,晚上在风结束后一起祷告。”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祈求平安吗?”许垣最后说出这句话,语气有些不确定。

江离没有急着说这件事,反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我记得你们说这里曾失踪了好几个人,他们去哪了?”

许垣愣了一下,他们到这里遭遇了好多离奇的事,最初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被忘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江离提起来,估计等他们找到出去的办法后都想不起来。

江离一见他们这副样子,就明白几人已经将这事忘了,他撇了下嘴:“果然,没经验的毛头小子。”

三人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不约而同地偏过脸。

江离也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道:“当务之急先找到这些人吧,或许能弄清楚一些事。”

三人愣愣地点了点头,俨然将江离当成了主心骨。

江离往远方的山上看了一眼,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继续道:“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去对面的房间把门守住,谁来也不让进。”

“好的。”佘烨愣愣地答应了一声,已经走到门口,等他反应过来时,才猛地转身道,“不是,为什么啊?”

“想逼某人一把。”江离好心解答他的疑问。

许垣看向江离,犹豫片刻才道:“那你呢?”

“我呀,想去确认一件事。”江离说着冲他们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江离跟他们分开后,绕了条小路,趁没人注意,闪身走进庙里。

没过多久,人流散去,庙外恢复了安静。

江离耐心地在原地等着,果然,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口。

那道黑影透过窗户看清庙内的景象,见江离正直视着他,立马闪身往黑夜里跑。

几乎是在他转身的瞬间,面前刮过一阵轻柔的风,在他和风接触时,风化作一张网,将他轻轻弹开。

然后风网立刻将碰到的东西缠起来,牢牢困在原地。

黑影奋力挣扎起来,但他越挣扎,网收得越紧,直到最后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跑啊?”江离斜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黑影不动了,只是站在原地。

江离绕到他的身前,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脸。

面前是一张娃娃脸,看样子最多十岁,只是脸上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幽蓝的光。

江离赶紧偏过眼,就感觉自己的视线被强拉着要往那双眼睛里看,脑海中全是刚才深邃如星辰般的目光。

过了几秒,江离才从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中缓过来。

他低头注视着面前这个小人,实在从他身上看不出故人的感觉,但那双眼睛却的的确确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问你个问题,”江离没有看着小男孩的眼睛,转而看着他的鼻尖,“你要是答对了,我就放你离开,怎么样?”

小男孩只是用眼睛直视着他,抿着嘴,没有答话。

江离也没在意,只是继续说道:“你爸是谁?”

小男孩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他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射出一道幽蓝的光,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弧线,刺破黑夜。

江离立刻闭眼,将头转过去,堪堪躲过这道目光,就感觉风网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一瞬间就裂成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等江离再次睁开眼时,小男孩已经消失在原地,只有空中似乎还未消散的幽光,显示出他存在的痕迹。

江离啧了两声,“脾气怎么跟某人这么像,似乎还越发大了。”

“不过下次,你可就跑不了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小男孩消失的地方,摇了摇头 ,转身往山下走去。

等他走到山下时,刚好看见许垣三人把少年堵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进。

少年用手比划了一下屋子,又指了指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三人已经站在他门口,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压根不理少年。

少年见他们这副样子,没办法,只能走上前准备推开他们,结果和江离一样,几人纹丝不动。

少年见这招没用,只能又开始比划起来,一会儿指指房门,一会儿指指自己,然后又不时指指他们三个,嘴里念叨着什么,似乎在骂他们,估计骂得挺脏。

但三人已经不为所动,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对方。

少年见天越来越黑,街上的人全都回家了,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还被几人霸占了自己家进不去,越想越气,越说越起劲。

但等他说到口干舌燥都没人理他,也没人让开。

江离往他们几人脚上看,果然看见每人脚上都贴着一张符。

江离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就见三人冲他打起了招呼。

江离冲他们点点头,开口问道:“你们脚上贴的什么符?”

“千斤坠。”佘烨道,“这小子不可能推得动我们。”

“哦。”江离说道,“你们现在的符越来越千奇百怪了。”

少年本来看着三个人堵在自己门口,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一看江离这个最讨厌的人来了,情绪一下子没收住,直接崩溃了。

“我靠,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病,前面二话不说就把我抓住,现在又一直堵着我家,你们到底想干嘛?”

江离悠闲地在旁边看着他,少年见他这样子更气,直接道:“我不就是在村口撞了你一下吗,你有必要这么报复我吗?我让你撞回来还不行吗?”

佘烨见他这一长串蹦出来的话,感觉有些不忍直视,没忍住提醒了一嘴:“你这汉语都给气出来了,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少年本来还要说,听到这句话,刚才还气得半死的表情立刻僵在脸上。

四人看着他,也没急着说话。

少年自己呆呆愣了几秒,一瞬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面前的几人。

江离看着他这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缓步走到少年面前,声音温和地开口:“怎么,不装了?”

“要不你还是装一下吧,不然听你说汉语还真有点不习惯。”江离此话一出,连身边三人都有些不忍直视,他们至今不理解江离是怎么用温和的语气,说出如此嘲讽的话的。

江离眼角微弯,看着少年的心情很好。

少年见他这副样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老子就会说怎么了,要你管。”

“那正好,我们来这旅游迷路了,想请你当个导游。”江离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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