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至此已毕,小春握着信笺的手微微松开,那一封罪恶的信笺便乘风而起,落在了定中军将士之中。
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地去抢夺那封信,他们急切地想看一眼,看看这封信上写的是不是如小春所言。
他们看到了,事实上,一字不差。
那微薄的信笺却如同一滴沸油落入汹汹火中,愤怒的火海将所有人心中压抑的情绪尽数点燃!
他们悲哀、他们怒吼、他们为死去的兄弟不值!
那些兄弟的亡魂尚未安息,他们自己尚且前途未卜,他们所有的困境在此刻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于是他们纷纷怒视着已吓得神魂不主的曹镇南,他们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叛徒,原来你就是我们当中的叛徒!!!”
“你对得起、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吗?枉我们叫你一声将军,为你出生入死!”
“怪不得我们节节败退......四川省尽入敌军手中啊!!!”
群情沸腾,曹镇南看着他们,简直像是看到了一群要将他剖腹剜心的恶鬼!
曹镇南真得害怕了,莫名的水泽在他裆下晕开,他疯狂地摇着头,他那不可一世的双目中溢满懦弱的泪水。
何其狼狈,何其......快人之心。余玉龙冷笑想道。
“不要堵他的嘴。”小春对余玉龙道,“让他说话。”
“是。”余玉龙这才万分嫌弃地拿开那站满了曹镇南口涎的堵塞布料。
“不是、咳咳......不是我!”曹镇南双目充血,他跪地而行,竟手脚并用地爬到小春的身边,伸手拉住了小春的衣角,“监军大人,你要信我,我不是叛徒!”
“我乃朝廷将军,怎会与匪寇为伍?!”曹镇南压抑不住自己的颤抖,他语速飞快,几如疯癫,“况且、况且!若我真想卖敌求荣,我为何会随身保留着这封信?若我真与太平军合谋,这封信早就在太平军他们的战帐里了,怎会被余玉龙如此轻易地捡到?”
再简单不过的真相了,可没有人相信曹镇南。
人们在冲动之中无法理智地思考,况且,他们心中的愤怒急需要一个发泄的人选。
曹镇南就是眼下最好的人选。
于是人们听不见他的辩解,也不想听见他的辩解。
因为人们只会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诛此叛徒,以慰亡魂!”一人振臂高呼,众人随之同声喝道,“诛此叛徒,以慰亡魂!”
“不、不不不!”曹镇南涕泗横流,他声嘶力竭,“不是我,你们都错了!你们都错了!!!这是、这是太平军的圈套,是太平军要陷害我!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怀疑,自相残杀!监军大人,救救我,监军大人!”
他拼命地拽住小春的衣角,他以为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在求生的意志之下,他将脖子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他就伏在地上,如尘埃一般仰视着小春:“救救我,求您!!!”
小春俯视着他,就当曹镇南触及到小春眼神的那一刻,他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那双眼睛里,什么波澜也没有。
冷静、漠然、幽深,甚至夹杂着一丝残忍的戏谑。
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曹镇南再也无力支撑,他一瞬之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
他怔怔地望着小春,一行悔恨无比的泪掉落在地:“是你......是你......”
“唰!”“刺啦!”长生剑骤然出鞘,削断了曹镇南拉扯住的那片衣角,小春微微俯下身来,拽住了曹镇南的头发,逼迫着他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
“曹镇南勾结贼寇,亡我精兵,负国忘恩,按律——”小春决断了他的生死,“当斩。”
众军沸腾,他们双目猩红地怒吼着,要让曹镇南丧命当场。
小春一边将长生剑抵在曹镇南的脖颈上,一边缓缓弯下腰来,在曹镇南的耳边轻声笑着,回应了曹镇南心中最后的疑问:“是我。”
寥寥二字,杀人诛心。
“噗嗤!”转瞬之间,长生剑深深切割进曹镇南的脖颈,利剑削骨如泥,小春手起剑落,曹镇南的头颅便平平整整地从脖颈处与他的身躯分离!
叛军者,斩首示众。
“砰!”鲜血飞溅至小春的衣角,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他就这样风轻云淡地松开了手,任凭曹镇南的头颅滚落在地。
暗沉的鲜血在狼藉的土地上勾画出一条曲折蜿蜒的血路,曹镇南至死怒睁着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那样一个自傲的人,就以这样狼狈而滑稽的姿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滚入尘埃之中。
那颗可怜的头颅与那具散发着腐朽之气的身躯,被愤怒至极的定中军将士践踏、分割,暂且不提。小春只是站在人群外,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这场发泄的报复。
余玉龙静静地走到小春身后,他看着小春的眼神,已不能用热切来形容了。
那是彻彻底底的臣服与追随,像是一步三叩的信徒,看着自己崇拜信奉的神明。
“大人,夜凉了。”余玉龙痴痴道,“早些歇息吧。”
小春微微点了点头,他转身向自己的战帐走去,可他走到一半,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于是他微微偏头,问了余玉龙一句:“你今日得偿所愿了吗?”
余玉龙一怔,他想了想,而后如实答道:“如果说今日报复了曹镇南,这只能称之为大仇得报。”
小春笑了一声:“那你又想要什么?”
余玉龙在小春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隐隐能够察觉到,小春欣赏的,正是他所具有的野心:“副将、将军、统帅,大人,我想向上爬,一步一步走到高处,走到......”
余玉龙的声音有些颤抖:“走到来日能追随大人的地方。”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千户,只不过是有一个监军的名头罢了。”小春摆了摆手,“你既然想要,便自己去取,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但只有你自己,能让你走到心之所向的地方。”
余玉龙心潮迭起,他对着小春远去的身影虔诚跪下。
夜风吹起他的鬓发,余玉龙的双目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深沉:“大人,我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的。”
总有一天,我会走我想要的地方,紧紧跟随在您身后的地方。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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